刀尖扎进燕芦荻足前两步,他呼出一口气,握住玉猩刀,震颤顺着虎口传入心脏,他手上用力,把长刀从石中抽了出来。
玉猩刀原本没刻万兵客的浮云流水纹,燕芦荻之前把刀给应商,求着他又刻上。
现在,燕芦荻要带着这把刀走了。
应商又回到了锻剑台前,重新取出一块生铁,放进火中烧烫。
燕芦荻转身往外走时,身后又传来了打铁声音,当他走到崖边时,又遥遥一道喊声:“你最好期盼,谢邙会看在你给他捧了几百年剑的情面上,留你一命。”
燕芦荻的脚步停了一下,没有回答,在沉默中飞身下崖。
人影落下,林中飞鸟振翅而起。
应商侧过头,望着山坳之外浩浩茫茫的黯淡天地,手中发红的生铁块又在不经意间被烈火烧成铁水。
燕芦荻顺着寒潭水流往山下走,穿过连绵的山林,他站在大河边,抽出鞘中刀,借着月光来看。
大乘境的灵力注入,玉猩刀的赤红色纹路散出星辰般的光。
燕芦荻的神情不复吞吐犹疑,在此刻沉如顽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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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雾阁中,谢邙落下一句地崩山摧的狠话,转身拂袖而去,不带半点留恋,甚至顺便带走了孟朝莱和莫惊春。
莫惊春懵懵懂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孟朝莱倒是还踌躇着想再问几句,但谢邙不给他这个机会。
转瞬之间,听雾阁中只剩下了孟沉霜和十几只琼巧兔。
兔子们基本不叫,脚底又是绵软长毛,往来行走无声,满室一下子静得只剩下孟沉霜的遗憾长叹。
他抓过枕边打瞌睡的琼巧兔,十分恶劣地挠着兔子肚皮把它吵醒。
醒来的大白兔在孟沉霜身上委屈地挣扎乱蹦,孟沉霜却异常独断专行地把脸按进了琼巧兔的长毛里,深深呼吸一口,并对系统说:【你看,我这么做是不是非常凶神恶煞,非常符合魔君形象?】
琼巧兔的后爪在孟沉霜脖子上乱蹬,留下一串花瓣似的红痕。
系统:【计算中。】
孟沉霜再次长叹。
之前在雪席城,他们意识中的时间流速过快,回到现实状态才发现距离天上都与魔界的和谈还有一旬时间。
孟沉霜还能再苟一会儿,但魔燃犀被斩首的那天必定会到来,他不能坐以待毙。
在谢邙和孟朝莱走近听雾阁前,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说服他这个不太智能的系统相信,像魔燃犀这般邪恶的人,一定会利用自己这张脸,在谢邙跟前做文章——比如说伪装成浮萍剑主。
系统半信半疑,暂时允许孟沉霜按照“偷梁换柱”的台词走。
这是一条可行的路,如果谢邙相信他是浮萍剑主,而非魔君燃犀,将他送给天魔斩首之事,就要重新商榷了。
可孟沉霜没想到的是,谢邙拒绝相信他表演出来的一切,直接把他整个戳穿,并抬出了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魔燃犀见过他的记忆,当然有办法模仿。
但如果不从过往记忆入手,孟沉霜又要如何证明自己是自己?
谢邙的思路几乎彻底堵塞了孟沉霜自己扮演自己的这条路径。
不过作为魔君燃犀来扮演浮萍剑主,本非上策。
顾元鹤的揽山堂记忆让他觉察出一些怪异的端倪。
《叩神》作为一个单机游戏,孟沉霜每次下线上线时,游戏中的时间都是紧密接续的,毫无中断,即使是弹出了绿色防护,孟沉霜也并非是被强制登出了,他的意识仍能觉察到时间的流逝和自己大致在被谢邙做什么。
所以他不应该有记忆的缺失,但现在,他怎么也找不到揽山堂杀人之日的记忆。
比起有谁假扮渡劫期浮萍剑主去杀人,孟沉霜更倾向于自己的确杀了人,却忘记了起因经过结果。
他不是杀人狂魔,如果他真的做下了这一切,一定有什么原因,让他不得不这么做。
顾元鹤看到了经过与结果,却未必知道起因,如今七十五年过去,浮萍剑主身死,如果不是因为那场心魔幻境,顾元鹤只能默默铭记着这血腥,无法再对一个死人做些什么。
谢邙把孟沉霜的尸身据为己有,就连鞭尸都没有他的份。
现在如果孟沉霜想要扮演浮萍剑主,其实是兵行险着,顾元鹤不想浮萍剑主复生,谢邙对死去道侣的态度又很是诡异。
孟沉霜还准备了另一条路,强行逃离无涯兰山。
用魔君燃犀的身份逃回魔域,暂时避开关于浮萍剑主的恩怨纠葛,在加上魔君燃犀的血脉之力,孟沉霜足以自保,换得喘息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