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牧沉默着点点头。
手术持续了十六个小时,周牧全程守在外面,看着两拨医生进去了又出来,实在熬不住的时候,他才到贵宾室躺一会儿。
可一躺下,眼前又是救护车上,褚钰闭着眼,脸上没有一点儿血气的模样。
很疲惫,但紧张的神经让他根本无法入睡。
这时,曾秦给他买了一杯热奶茶,放在床头。
正要离开的时候,周牧翻了个身坐了起来,喊着了他:“曾秦。”
曾秦脚步一顿,随即调转皮鞋尖,走了回来,坐在他的床边:“你还没睡啊。”
“嗯。”周牧轻哼了一声,床头柜上的奶茶,打开喝了一口。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空气中飘着不自在,还是曾秦率先打破了平静,他说:“林律师和团队全程跟进着绑架的事情,已经立案了,周琦这下不死也得掉层皮。”
周牧闻言没有说话,对付周琦从来不是他在意的事情。
“那帮人的头目叫辉哥还是什么的,反正还翻出了一些案底,现在林律师打算从那个辉哥入手,看能不能咬死周琦。”曾秦又说。
周牧依旧是点点头,没说什么。
过来一会儿,周牧才喊了曾秦一声,摘下眼睛,木木地擦着,边说道:“我们无法真正地共情病人和家属的痛苦。”
此话一出,曾秦忽然抬眼看向周牧,他怔住了,无法想象这样一句话会从一个顶级的外科医生口中说出。
“我们无法感受病人躺在手术台上的恐惧,无法洞悉家属的焦灼和痛苦,过去的我们总以为自己了解疾病,了解一切,我们太过傲慢。”周牧说到最后,几乎声嘶力竭。
可下一秒,曾秦打断了也:“周牧,手术很快就结束了,不要再想了,有什么事,等出了结果再看,好不好?”
“我没有家人了,”周牧说这话的时候表情虽然没变,可声音却越发喑哑,“我不能没有褚钰。”
曾秦故意笑着骂他:“你可真是一点儿也不把我当朋友啊。”
“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周牧说完,手里的奶茶也喝完了。
他举起来看了看,发现竟然是全糖的,但他刚刚是一点儿味道都尝不出来。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手术室的灯灭了。
主刀医生说,手术还算顺利,出血量没有想象中那么多,破裂的脾脏也顺利摘除了,不过术后四十八小时还是高危时期。
一句话让周牧终于把心放回肚子里。
“看吧,我就说没事吧。”曾秦安慰道。
周牧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上前去紧紧握住主刀医生的手,一直说着谢谢。
那主刀医生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周教授,都是同行,您别太客气了。”
“不过,那个中心静脉穿刺是真的牛,”那主刀医生忽然提起,“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这种手法了,我们医院很多小年轻估计都不会这么穿,太牛了,简直救了病人一命。”
周牧回头看向一旁的曾秦,心中感激之余,又多了几分复杂。
两人并排坐在手术室外的长廊,一起在等褚钰被送出来的时候,周牧忽然问道:“是不是你穿的?”
曾秦明显反应了一下,随后是他有些局促的回答:“没想到还记得,当时确实没办法了,我不是故意想给褚钰冒险的。”
“我不是怪你的意思,你别误会了。”周牧马上解释道。
“能帮上忙就好……”曾秦小声地回答着。
两人沉默了半分钟,周牧忽然转头,望着神色不自然的曾秦,问道:“其实你也还很年轻,当时退学的时候,你不是还拿了一个本科证吗?”
曾秦歪了歪头,问:“所以呢?”
“有没有想过回来再读个硕博?”周牧很认真地问道。
曾秦闻言有种喉咙被堵住的感觉,这个可能他也想过,只不过有些事情太久没做了,好像再次启程,需要更大的决心和勇气。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说道:“怎么,周老板要给我写推荐信吗?”
“如果你需要的话。”周牧说完就打住了。
他知道曾秦心里有许多坎儿,不是他说两句就能劝得动的。
周牧以为褚钰很快就会醒过来,当晚终于可以入睡了。
可还没安心一天,第二天一早接到医院的电话,说褚钰发烧了。
可能是术后感染,也可能是脓毒血症。
刚放下来的心一下又提回了嗓子眼。
曾秦陪同他一起去到医院的时候,褚钰的床边站满了查房的医生。
家属一来,就被主管医生带去谈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