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因为席位原本是按照一人所布置,所以现下只能另在桌角加了个月牙凳,那女子的位置着实有些尴尬。
可在原本的席位表上,祁王身边的确没有安排家眷的位置。
傅南霜还为这事特意确认过,这位祁王的王妃几年前便早早亡故,后来也并没有续娶。
“此前祁王府上,确实并未通传还有旁人入席,那位姑娘可是祁王的姬妾?”傅南霜见那女子比他小不少,还时不时制止他饮酒,略显亲密。
“你看看她的发饰,明明是个未婚女子,”段淞斜扫了她一眼,“胡言乱语什么,她应当是叔父的义女。”
“义女?”
“嗯,”段淞点点头,“叔父有一位老友,原是我朝将军,当年战死沙场后,他那夫人将这孤女托付给叔父,便也跟着将军去了。”
“哦,原是如此。”
可傅南霜总觉得,这两人之间的互动不像是父女,但也说不上究竟像什么,总之是透着点...古怪。
她一边心不在焉地应着声,再度向女主虞鸢原定的席位望去,此刻终于见到那位中书侍郎,他正擦着额角的汗,目光微有些慌乱,应是刚刚才匆忙赶到。
而他的食案前立着位宫人,正躬身为他斟酒,因而刚好挡住了他身边家眷的位置。
傅南霜一把抓住座下软垫的边缘,眼巴巴地向前探身,巴望着那宫人能快些让开,好让她看看那位集合天地灵气的女主究竟是什么模样。
“你在看些什么?”段淞其实已经看到了她视线的终点所在,故意发问而已。
傅南霜紧盯着那宫人手中的酒壶斟闭,起身,行礼,随即作势向一旁退去。
“陛下,您看——”
那位侍郎的夫人,像不像您的真命天女。
她看着宫人一步一步,缓缓后退,直到完全撤出那片区域。
她脸上的笑,也一寸一寸,逐渐凝结成了一个荒唐的弧线。
只因她惊异地发现,齐越泽身旁的位置,依然是空的。
“你要朕看什么?” 段淞凉凉开口,隐约带了丝嘲意。
一瞬间,傅南霜的心像是从正当中被挖去了一块,透进一道干冷盘旋还夹杂着薄冰的朔风。
冰刃锋利,剜着她心头仍在滴血的伤口。
怎么回事?
女主又没来?
而她这一整段忽转喜、又转惊,最后一脸如丧考妣的神色,都被段淞尽数看在眼里。
只是这次,他并没有出言相讥,而只是静静注视着她,面无表情。
“陛下,”傅南霜的脑子开始卡壳,唇边干巴巴地挤出一个扭曲的笑,“我还记得,那位就是……上次您带我认过的中书侍郎。”
“皇后当真好记性啊。”段淞收回视线,语调平平,依旧听不出喜怒。
而此刻的傅南霜,也完全没有精力去确认他是不是别有深意。
从确认女主没现身的那一刻,她便已经陷入了一片空洞的焦灼之中。
接下去宫宴究竟是如何开始,邱蜜儿如何献舞,冷芷蓉如何作诗,她都只有一个浅淡而模糊的印象。
像是她已经轻飘而起,盘旋在宴厅上空,远远地隔着一层朦胧的灰雾,下方传来的声音和图像都极不真切,仿若老式电视机里因信号不好而波动变形的情节。
直到——
“皇后,你可要定倾囊相授啊。”
“什么?”傅南霜无知无觉地回应,根本不知道对方此前究竟说了什么。
“岑姑娘与王姑娘,往后就交给你了。”段淞咬着牙,在她手臂上掐了一把。
傅南霜的神智终于被一阵刺痛拉回地面。
什么姑娘?
这都谁?
第18章 神游
时间倒回至两刻前。
邱蜜儿一舞已尽,正保持着下腰后仰的结束姿势,胸口起伏未歇。她却丝毫不显慌乱,倒转的视线紧紧盯着主位上的段淞,十分自信地等待着他对自己舞技的惊艳反应。
但段淞没其实压根儿就没看。
因为他发现从某刻开始,他的皇后不知为何便双目失焦眼皮半阖,又开始进入到某种人神分离的梦游状态。和大婚当晚如出一辙。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敢发呆?
难道她只要看到那个中书侍郎,就会失魂落魄到这种地步?
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她犯起痴来都不分场合的吗?
“陛下。”祁王却在此刻开口,打断了众人对邱蜜儿瞠目结舌的注视,亦打断了段淞的腹诽。
“不知叔父有何见教?”叔父近来鲜少主动相谈,段淞立刻被他引去了全部注意力。
“见教不敢当,只是臣这里有一不情之请。”
“叔父请讲。”
“这是小女琏儿。”
祁王侧身,将手搭在他身侧那女子肩上,慈父般轻拍了拍,“她有一身岑将军家传的好武艺,尤其是剑术最为精妙,只是过往这些年,她随臣居于那苦寒之地,也没什么机会向京中诸位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