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来思来想去,还是沉下一颗心,颤颤巍巍地开了口。
“陛...陛下?”
段淞似是没有听见,依然还在喃喃“真好啊”“真行啊”之类的赌咒。
司来心下一横,气沉丹田,发出了连他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的一声:“陛下!”
“扯着嗓子叫什么!”段淞终于回神,怒斥伴随着一道墨绿色的残影,直向着司来飞了出去。
司来成功预判了茶碗的路线,极为敏捷地躲开,还不忘赔着笑脸。
“陛下,吴相说今日便要的下的那道旨意,您还没批复呢。”
段淞闭了闭眼,执着朱笔在那张给赫和使臣的旨意上胡乱一划,随手丢给了司来。
“给他就是,别来烦朕!”
司来接得极准,明显是训练有素。他将那张旨意小心叠好,正准备差人送去政事堂。
“等等。”段淞突然抬手,将身形微动的司来叫住。
“陛下?您有何吩咐?”司来忙收回刚迈出一半的步伐。
“她们俩现住在何处?”段淞若有所思。
“您说的是淑妃与德妃二位娘子?”司来双眼转了转,立刻给出了他的猜测。
“不然还有谁?”段淞冷冷斜了他一眼。
“回陛下,淑妃居于长安殿,德妃居于仙居殿,都在西边。”司来忙垂首应答。
“哪个更近些?”
“两殿相隔不远,若细细算起,长安殿会稍近几步。”
段淞沉思片刻,随即摆摆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呵,明明规矩都是他定下的,难道他还能被自己束缚住不成?
他心中所想,渐渐有了一个清晰的轮廓。
第7章 长安
傅南霜接下来这半日过得格外舒心。
上午小憩一觉醒来后,便直接到了正午,正好赶上午膳的时间。
这里的食物虽说少了些调料的滋味,但胜在食材新鲜,倒是能品出一番食物原始的鲜美。
因着天气炎热,主食是煮熟后在井水中拔过的冷淘面,加了米醋与槐花,吃起来甚是清爽可口。
甚至还有佐一道鱼脍,以生鱼切作半透的薄片,卷以青脆的葱丝,入口清甜中带有一丝微辛,口感柔软细腻,仿若在吃一团甜美的薄云。
傅南霜满足了口腹之欲后,便又开始觉得昏昏欲睡起来。
毕竟在上班的日子里,她根本没有这种悠闲小睡的奢侈。加班之后往往会迎来报复性熬夜,那点仅存的属于自己的时间,都淹没在了屏幕上一闪而过的信息流中。
就算是到了假期,也会时不时的被老板一个电话打断,被迫在景区打开PPT这种脏东西,将刚刚积攒起的好心情冲得七零八落。
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婴儿般的睡眠质量了。
没有人会打扰她,没有人在乎她的业绩,甚至连她自己都不在乎。
她要珍惜。
于是午饭后她又睡了过去。
将醒未醒的时候,傅南霜透过被微风吹开的床帏,恍惚看到了窗外的天色。
她所在的明义殿地势较高,即使在层层高墙的遮掩下,依然能隐约瞧见一片广阔的湖水。
那湖中立着一座矮山,山顶上建了一个小巧精致的六角凉亭。
她想过去看看。
此时日头刚刚落下,天光微暗,带上了几分金属色的紫灰。但湖面和凉亭上的瓦,还倒映着一片澄灿的霞。
凉亭上空已经挂起了一弯毛茸茸的月,背靠着一片水墨洇染似的稀疏的云。是惨淡的粉色。
傅南霜想要凑上去,看得更清楚些。
但她不敢。
她生怕自己一眨眼,就破坏了这个美好到显得虚幻的时刻。
但即使她僵直地保持着原有的姿势,这个时刻还是没有维持太久。
因为她听见屋外墙根有人在说话。声音细碎,但是能清晰地传到她耳朵里。
谈话声仿若近在咫尺,傅南霜甚至有些怀疑,这宫中房屋的建造,怕是有些门道的。
她没有出声,这可是她这一天内所有信息的秘密来源,她当然不会暴露自己。
“你说陛下摆驾去了何处?”傅南霜听得出来,这是妙芹的声音。
“去了长安殿,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个声音有些陌生,应当不是她殿里的人。
“长安殿? 哪位娘子入主了长安殿?”
“是淑妃,就是冷相爷的长孙女。”
“哦!原来是她,”妙芹的语气多了几分焦急,“那你可知,究竟是哪位姑姑在长安殿主事?”
“是黎欢姑姑,但你先别急,急也没用,那边想要进殿的都排起队来了,暂时可没有空缺给你。”
“那我怎能不急,你就帮帮我……”
后面的对话,傅南霜没有听进去,她已经坐起了身,半趿着榻边的绣鞋,双手撑着榻沿,将发未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