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南霜面无表情道:“但是他并不在乎你的死活。”
岑琏像是被她戳中了痛处,弓着背抱住自己的双腿,将整个人缩成一团,又带起一阵尖锐的锁链拖地声。
“没有关系,”她低声絮语,倒像是在对自己说,“没有关系,都是我自愿的。”
傅南霜意识到了什么,轻抽了口气。
“他对你好吗?”
“很好。”岑琏点头的速度很快,似是下意识般,根本没有片刻思考的时间。
“那…”傅南霜强压着心中抽动的空虚感,“你喜欢他么?”
岑琏空洞的目光上移了几分,先是看向傅南霜,随即又抬高了些,看向了立在她身旁的段淞。
“义父对琏儿很好,”她对着段淞说,却又像透过他看向别的什么人,“琏儿喜欢义父。”
傅南霜心头一抽,闭了闭眼,“所以他让你做什么,你都心甘情愿。”
“是的,都是我自愿的。”岑琏答得很快,条件反射一般。
接着,她缓缓将头埋进胸口,继续切切低语,重复着这两句话。
“义父对我很好,都是我自愿的……”
傅南霜缓缓站起身来,但是因蹲得为太久,眼前一片麻黑,一时眩晕站立不稳。
段淞眼疾手快地将她扶住,关切地看向她,“怎么了?”
“没事,”傅南霜缓了半晌,终于恢复了视线的清明,摇摇头道,“只是起得急了些。”
段淞回头扫了眼在地下蜷缩的人,接着便拉着傅南霜出了暗室,将她带到外间的榻边坐下,自己也坐到了她的身侧,面色掺杂着惊疑与不解。
“你是怎么猜到的?”
傅南霜知道他所指的是岑琏和祁王的关系。
她定了定神,缓缓开口:“第一次在宫宴上见到他们时,我便觉得他们俩之间的关系有些不对,后来…太医说她并非处子之身时,我的怀疑便又多了一层,我考虑过他们之间可能不止义父女这么简单,但没想到竟还有这样一层。”
“哪样一层?”段淞不解。但他又默默松了口气,原来她知道太医告诉她的时候,她并没有怀疑自己。
傅南霜思索着该怎么跟他解释什么叫斯德哥尔摩症候群。
“她是什么时候被祁王收为义女的?”她反问道。
“应当是七八岁吧,”段淞回忆着,随即肯定地点了点头,“嗯,没错,当时我刚满十岁,对此事还有些印象。”
傅南霜盯着脚下的石砖,眉心微凝,解释道:“有些人,在经受了折磨之后,却并不会对折磨他的人产生怨恨,反而…会愈发顺从,甚至依赖,若是年纪很小的时候便遭受了不幸,只会更加顺从。”
“所以她…?”段淞有些愕然。
傅南霜点了点头,“也许只有这样,她才能说服自己,这样的生活是可以忍受的,甚至是她主动选择的,时间久了,她便彻底接受了这种想法,甚至还会不断给自己加深印象,就像…她刚才那样。”
“段元啓…真是不配为人。”段淞咬着牙,面露嫌恶。
“陛下,”她倏地抬起眼帘,看向段淞,“妾有个不情之请。”
段淞以为她要给岑琏求情,眉心微闪过一丝不快。
“她毕竟在众目睽睽下出手,若不是我的暗卫有所提防,只怕早已伤了我。”
傅南霜抿了抿唇,试探道:“有没有可能,让她将功补过?”
“怎么补?”段淞狐疑地眯起眼。
傅南霜沉了口气,随即凑近了他的耳畔。
*
待傅南霜跨门而出时,天色已然暗了下来,新月虽已升穹,却被云翳所掩,只能从云层的侧边缘透出几缕模糊的银光。
她刚走了两步,却又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件事忘了说。叶相的事。
傅南霜脚下一顿,却有些犹豫,她其实并不想走回头路,但毕竟受叶如曼所托,况且自己人也已经在这儿了,明天再来走一遭好像也没什么必要。
她只稍琢磨了一阵儿,便转了方向,再度走向了她刚离开的那扇门。
可到了门边,她却听见门内已经有了说话的声音。
鬼使神差地,傅南霜并没有出声,只静静地立在门边,侧耳倾听。
“陛下,她已经吵着好几天要回岭南了,还是…不让她走吗?”
“就说最近马车安排不开,让她再等等。”段淞的声音低沉而冷静。
“臣已经同她说过了,可她不听,非说要自己找马车回去。”
“她说要走,你们难道拦不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