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医,绝对稀缺的职业,在此之前,还没有哪位金紫医官愿意放弃太医院的荣华富贵,甘愿随军吃苦,去到最危险的地方救死扶伤。
程招娣算是开了先河。
出发前一日,当程招娣提着药箱、背着包袱回到杜府,玫娘总算明白了她迟迟未现身的原因,眼眶霎时红了,“你也要走?”
“嗯。”程招娣立在那,像是细长绿叶长满枝头的柳树,“师父耗费半生心血研制的药,能在军队中发挥最大作用。他老人家年事已高,便由我替他去。”
玫娘忍着泪意,上前扶了扶程招娣的肩,“此去艰险,你要好好的,多保重。”我会想你们。
十万将士踏上征途,背后有多少人家依依不舍,父母彻夜难眠。
马蹄带起滚滚黄沙,伴随着整齐有力的行进声,军队在百姓的夹道欢送中出了城门。
“吁~”北上宽广的官道,杜袅袅忽而听见旁边奔来一小队人马,侧眸望去,为首之人穿着深红色劲装,外罩修身软甲,腰间佩剑,身后跟着清一色的女兵,个个英姿勃发,士气昂扬。
“我来晚了。刚向官家求到的旨意,一路小跑才在城门口追上你们。”安宁郡主勒住马,脸上爽朗的笑意比正阳的阳光还要肆意明媚。
杜袅袅挑眉,“郡主来送行?”
“没看出来吗?我是要上战场。”安宁郡主傲娇地扬起下巴,眼神示意杜袅袅好好看看她这一身行头。
“没看出来。”一旁的杜柒柒毫不留情地拆台,“郡主这身花枝招展的,像是要去登台唱戏。”谁家打仗时穿这么金贵的衣服,锦袍上绣着花纹,盔甲上还点缀了宝石。
眼见郡主被噎住,杜袅袅笑了笑,“郡主,战场非儿戏,郡主千金之躯,还是不要亲自前往的好。”
正说着,陶玠驱马从前方行来。
安宁郡主大声道,“陶将军,你家未过门的娘子身为监军,却要抗旨不尊,你快来管管她。”
杜袅袅无奈地笑,“我哪里抗旨了?”
“我可是有官家口谕,亲口准许我做你的随行护卫长,随你一同上战场。”安宁郡主说的有板有眼。
“我的什么?“杜袅袅把耳朵往前凑了凑。
安宁郡主双颊飞起两片红霞,没好气地瞪过去,加大音量喊:“你的护卫长。我的这些兵,都是你的护卫。”
“真是官家口谕?”杜袅袅表示不信。
“我难道还敢假传旨意不成?我堂堂郡主,做你的护卫长,你要是不要?”安宁郡主扬眉。
杜袅袅轻哂,“要,我敢不要吗。”
她含笑看向陶玠,“将军,看来我们得多百十号人的口粮了。”
陶玠的神色没有半点玩笑,深沉的眸子望着安宁郡主和她身后的女兵。
“那就要看她们有没有本事吃上这口饭了,军队不养闲人。入了我的军营,吃穿用度,与普通士兵一视同仁。”
安宁郡主神色顿时一肃,连带身后的人马皆正襟肃然。
“是。”
晋州城。风雨飘摇。
蔺崇一袭铠甲,登临远望,两鬓隐约可见几缕白发。
晋州城被围已有月余,羌军大举来犯,强兵猛将,势如破竹。他虽率兵奋力抵抗,却寡难敌众,只得从边境的儋城,退守晋州,周边的环洲、兴元城亦接连失守。
战火连天,逃难的百姓和退守的官兵从周边失守的城池纷纷涌入晋州城,现在城中人满为患,晋州城再往后退便是暇县,暇县地势平旷,城郭矮小,一不足以容纳百姓,二不足以抵御外敌,暇县后一马平川,到汴京城之间的几座城池,皆很难形成有利的屏障。
换言之,现今已退无可退。
“城中粮草还能支持多久?”蔺崇声音低沉,目光凝望城墙外的敌军。
“粮草还能支持两月。”回答之人正是滑龙寨的二当家,本名张全贵,滑龙寨被招安后,他追随蔺崇到了边疆,以滑龙寨的兄弟们为根基,组建了蔺家军,他作为蔺崇的副将,主管粮草后勤。
“朝廷的援军在路上了,应该不日便至。”张全贵道。
按他们收到的消息,算上大军开拔的路程,前几天援军按理说就该出现在晋州城,可是左等右等,也没见一个颂兵现身。
晋州城危如累卵。
现在的局势就如洪水肆掠下岌岌可危的堤坝,城外的羌军就像已经高高累积悬在空中的洪峰,一旦晋州城破,将会是一溃千里,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