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抖了抖袖子,昂首阔步走去了。
大战在即,他正好趁此机会将儿子送进军营,给他那不争气的儿子捞个前程。
正所谓父子齐上阵,富贵险中求。
大殿议事的风向很快在官员之间传开,甚至传到了高官贵胄家的女眷那里。
谢翰林回到家中,就忍不住跟妻女叨叨了几句。
“杜尚书果非凡人。”他越想越觉得如此,虽说和杜袅袅同朝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但真正让他改观,以至于深感折服,便是这次殿前论战。
“文武重臣十余人,只顾着争论不休,呈口舌之快,唯有杜尚书,张口便能出良策。”谢翰林面色微红,眸里带光地望着一旁面无表情的妻子和女儿谢三娘。
自从进门后他就是这副神态,像喝了陈年好酒微醺,又似得了锦绣文章喜不自禁一般,谢三娘好久没见父亲流露出这般表情了。
她挑了挑眉,揶揄道,“爹爹不是最看不惯杜姐姐,说什么牝鸡司晨,祸乱朝纲,女人就该在家相夫教子,今儿个怎么反倒夸起杜姐姐来了。”
谢夫人附和,“还夸的不是一星半点,像是五体投地了似的。”母女俩取笑的神情如出一辙。
谢翰林:“诶,为夫之前是误解了杜尚书,今日才发现,这个奇女子,思维不同旁人,乃真国士也。”他这般说着,见妻女不甚信服的模样,恨不能重现殿前之场景,让两人感同身受。
“时至今日,我才明白官家提拔杜尚书的深意,困难当前,他人只想着搪塞推脱,杜尚书却是急天子所急,解天下之忧。这样的人才,难怪官家对她另眼相待。”
谢三娘倍感好奇,“爹爹,杜姐姐到底做了什么,让您发出这番感慨?”
谢翰林坐在紫檀木的高脚椅上,抬了抬袖子,笑着摇头,“小孩子家家,我跟你说,你能懂得了什么。就算是重述当时的场景,你恐怕也体会不到其中的玄妙。”
只有混迹官场多年,才能明白杜袅袅这番话的难能可贵,能真正办好事、办大事的人,皇帝又岂会不重用,更何况此人洞察力简直一流。
谢三娘撇了撇嘴,“娘~你看爹爹,明明是他先起的头,我问起,他又卖关子,说我是小孩子。我跟杜姐姐差不多大,她说的话,我岂会不懂?”
“行了,你就别跟你爹置气了。”谢夫人淡笑道,这父女俩,时常在家斗嘴。
“不,我偏要知道。”谢三娘一跺脚,走上前攀住父亲的肩膀,猫儿似的撒娇,“爹爹,您说吧,说呀……”
谢翰林被她闹的没法,大略说了说,谢三娘抿着粉嘟嘟的唇,偏着头,忖道,“以战养战?这是什么意思?”
谢翰林大笑道,“你啊,还想着去做女官,我看你还得多读个几年书,好好琢磨琢磨。”
杜袅袅猜到此次议事,定会在朝中掀起轩然大波,不过她被留下时,并不以为意。
开玩笑,还有比羌国大军临境更大的波澜吗。
她专心致志候在殿内,满心想的都是怎么能协助大颂打胜仗。
想来皇帝让她和陶玠留下,也是商量战术的。
事实上,画风一开始的确如此。
颂景帝正襟危坐,问道:“发兵河西路,有几成把握?”
杜袅袅一板一眼地分析:“已知羌军总数约五十万,有十万正攻打我国边境,《五国列传》有云,羌国有十九路,按区域大小,每路屯兵数万不等,河西路地域狭长,即便羌人格外看重此地,守卫的数量应不足五万。”
系统不肯提供线索,她只有发挥聪明才智,凭借她看到的书籍、积累的知识化解难题了。
颂景帝沉下眸,“攻下河西路不难,但若羌国派精兵强将夺回河西,又当如何?”
“那就让他们夺。羌国国都上京城离河西路较远,鞭长莫及,要夺回河西,从临近的战场抽调兵力是最快方案,兵贵神速,一旦入侵边城的羌军回防河西,我们便可趁机夺回被攻陷的城池。”陶玠应声道。
“正是。”杜袅袅点头,“攻打河西路,意不在占领,而在于逼羌军回防。”
所谓围魏救赵是也。
颂景帝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严肃的表情有所松动,轻咳一声,“那若是真的想夺河西路,又当如何?”
陶玠掀起衣角跪拜行礼,掷地有声道,“请官家赐臣五万精兵,臣定当殚精竭虑万死不辞,为官家收复疆土,打下河西,荡平羌贼。”
颂景帝脸色沉缓,默然良久,“你递上来请辞从军的奏请,朕看过了,犹豫了许久。”他深深叹了口气,“不过今日,朕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