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你的父亲……他身死时是何等凄凉,何等悲苦,战场上,生死存亡,半点不由人。他若还活着,也不愿意看到你重走他的老路。”
周氏双眸鼻尖通红,最后这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旁边随同她过来的丫鬟被两位主子的对话吓得噤若寒蝉,母子两剑拔弩张的架势,让她们恨不得原地消失,尽可能往后缩了缩,降低存在感。
陶玠黑眸里透着坚定,早在递上请辞文书时,他便料想到这一幕。
“母亲,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武将,不会屈于文臣之下。”
“又有何不同?”周氏道,“即便革新了,武将始终会有肝脑涂地战死疆场的风险,战败了被俘被杀,战胜了受帝王猜忌,你怎么就不明白我做母亲的这片心呢。”
陶玠垂下眸,“我明白。但我还是要这样做,母亲,这是我的宿命。”
周氏涕泪纵横,恨不得掏心掏肺让长子改变主意,然而此刻,看着长子的神色,她突然意识到,无论她耳提面命也好,倾诉苦楚也罢,自己的儿子都不会动摇。
终究是陶家人啊。
她目光带着凄楚悲凉,徐徐喟叹一声,伸手扶了扶因为过于激动失态而有些凌乱的发钗,沉默地走出去。
皇族春猎,浩浩荡荡的队伍开拔,从汴京城出发,一路向西北徐徐前行,走了五日,到达碧泉山。
碧泉山是一大片连绵的青山、峰谷、草地组成,森林浩瀚,溪流众多,草甸平坦,峰高谷深,飞禽走兽隐没其中。
山体高耸,因碧绿的温泉而闻名,故名碧泉山。
这里冬暖夏凉,又有诸多野兽可做猎物,譬如虎、豹、豺、狼、梅花鹿、山羊、獐子、袍子、野兔、山鸡等,大颂立国时,将这里圈成皇家猎场,修建了行宫,帝王有时会前往此处避暑或是围猎。
杜袅袅带着妹妹,不同于寻常女眷坐马车晃晃悠悠,而是选择了骑马,两人皆着男装,英姿飒爽,衣着简便易行。杜柒柒的马是姐姐专程挑选,花了不少银子买来送她的礼物,宝贝的紧,平日里顶多在京城的马场和大街上遛遛,这次出了远门,马儿也兴奋,马背上的人也兴奋。
一路颠簸,到达碧泉山安营扎寨,杜袅袅立在平旷的草地上,举目望去,这看起来和电视里演的围猎,也没有什么不同嘛。
大大小小的帐篷拱卫着,核心区域的行宫别院里住着皇族,外面有围猎区,有游玩区,晚上还能燃起篝火,炙烤猎物。
满眼的绿色,空气清新,水草丰美,还没有案牍之劳形,是带薪休假的好地方。
可惜的是,她风头太盛,免不了要应酬。
这不,她刚一冒头,就被同样身穿便装的安宁郡主盯上。
“杜袅袅,我就知道你会来。走,我们打马球去。”安宁郡主上前,一把搭上杜袅袅的肩。
杜袅袅挑了挑眉,一转眼望见了崔娘子、谢三娘、陶珊等人。
再往不远处一看,高官贵胄的家眷们,陶夫人、王夫人、崔夫人、谢夫人……
女眷们花枝招展的打扮,晃的她眼花。
这简直是比王夫人家的赏花宴还要可怕的存在。
她抖了抖肩,推辞道:“郡主,下官不善马球。”
安宁郡主凝着她,“真的假的?你不会打马球?我不信。你打给我看。”
她二话不说,把杜袅袅往马球场那边拽。
杜袅袅为难不已,这不会打马球有什么稀奇的,她会骑马,会打高尔夫,可是现代人也没有个骑马击球的常规运动啊,不会岂不是很正常。
但这些无从跟郡主解释,安宁抓着她,硬将她带到场边,“上马吧。”
杜袅袅摆手,还是被塞了球杆,推上场去。她散步似的骑在马上,手里的球杆怎么握怎么感觉不适应,一球飞过来,她本能地一击,马球直直飞出去,非常巧合地穿越过球门。
“杜袅袅!你还说你不会。”安宁郡主叉着腰,气鼓鼓地叫道。
杜袅袅:……这事儿解释不清了。
谢三娘:“郡主,杜姐姐好像击错了方向,是你们那队得了分。”
安宁郡主左右看了看,坐在马背上,笑得前仰后合,“妙啊!打得好。”
杜尚书打马球闹出的笑话很快传遍,她似乎真的不善马球,不是出杆时摸不着边际,就是给队伍添堵,好不容易进了两球,还都是帮对方球队进的,到最后,干脆懈怠地纵马在场上散起了步。
才打了半场,安宁郡主妆都快笑花了,主要乐趣已经不在于进球,而是看杜袅袅出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