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玠,好久不见。”杜袅袅红唇轻启。
她调任吏部侍郎后,一年来虽不时与他在朝会上打过照面,但私底下却是许久都不曾见过。
这张脸真是什么时候看见,都依然会觉得惊艳。
只是……
他身上的香,不再是之前常用的“月桂知秋”,而是换成了她按系统制香图谱所制的“清檀凝香”。
高贵如陶玠,竟然会用她们馥香阁出品的平价香薰。
杜袅袅有些意外,她清鸿的眸子染上几分揣测,不知是不是廊下夹着雪花的冷风吹拂,她秀美的鹅蛋脸多了两道浅粉。
“这一次,我请你来,所谋之事,你应该会很感兴趣。”
事关武将地位,这位陶大人,绝不会无动于衷。
她动人而不自知的神态落入陶玠眼中,朝堂中这一年来发生的变化以及未来的走势,他从来不曾错过一丝一毫。
“好,你说,我洗耳恭听。”
杜袅袅浅浅勾唇,她需要知道任务的切入点,亦需要掌握行事的尺度乃至帝王的心思,而这些,她相信眼前这个人都能告诉她。
初雪过后,温度有所回升。
汴京城的大街小巷,又有了秋日该有的模样,而不是瑟瑟缩缩地蜷在屋中。
朝廷传出了两件大事。
一是,那个酷爱革新的吏部侍郎杜袅袅,又向官家提出了新的改革建议,列出了十条提升武将品级地位的举措,朝野为之震动。
二是,卢家的长子卢灵坤意外坠马成了瘸子,二子卢灵坷回老家途中遭遇山匪,横尸乡野,小道消息称,似是卢家长房和二房为争夺爵位互相挖坑所致,两败俱伤的结果是,卢家的爵位落在了多年来一心行医、入了太医院近来深得圣宠的卢家三子卢灵均头上。
第二则消息,汴京城的高门大户当成谈资议论议论也就过去了,谁家还没有个宅斗、争来夺去的时候呢。关键是这第一则消息,这次,这个胆大包天的杜袅袅怕是要把天给捅破了。
武将的事儿,那是太/祖皇帝定下的,岂能说改就改?
她还以为是之前那些科举革新、官员调令、考课制那么简单吗?
咳,虽说那些也是涉及到官制国体的大事,但岂能和武将之制相提并论,祖令岂可违背?
武将的事儿,那是说动就能动的吗?
文臣比武将的社会地位不知要高出多少,别说同一级别,就是武将比文臣品级要高,那在大街上看到低职级的文臣马车经过,都是要礼貌避让的。
七十余载,经过大颂数位帝王的许可,武将没有前途,已成了大众的共识。
这种事情,难道会因为一人之建议,说变就变?绝不可能。
这一次,官家定是不会再纵容她胡作非为。
一时间,朝堂上下的文臣,难得形成统一的意见,“参她!”“谏她!”
于是朝会日,大殿上的画风是这样——
“官家,对于杜侍郎之举措,臣有疑义……”
“官家,祖制不可违,若是重用武将,先祖所忧之事上演,武将专权,江山社稷将分崩离析啊。”
“臣附议。”
“官家,若是听任杜侍郎之建议,国将不国……”
“官家,杜侍郎如此倒行逆施,其心可诛。望官家明鉴。”
被这么多人同时参谏,倒也是一道壮观的风景。
杜袅袅详细解说完新政的措施后,就一直眼观鼻鼻观心地立在一旁,任凭其他人参她的言论说的振振有词,她也不做反驳。
这些人翻过来倒过去的论点就是那么几条,轮流上前大云特云一番,老太监在御座旁看着,都觉得烦得慌,偏偏这些人也不知哪儿来的自信,连帝王微妙的情绪都没关注到,反而是越谏情绪越激动,车轮战上阵,喋喋不休,大有与黄河水一较长短的架势。
颂景帝耐着性子把这些人的陈词滥调都听完,慢条斯理地宣布了散朝。
杜袅袅被当成出气筒站了大半日,僵硬着身子端正行礼,与队伍中的陶玠互视一眼。两人一前一后走下大殿的阶梯。
朝上进言的官员愣了愣,什么,这就散朝了?
合着说了这么多话,皇帝也没个反应?
眼见众矢之的都跟没事儿人似的,说走就走,有官员赶紧快步追上来,叫住杜袅袅,“杜侍郎,请留步,关于侍郎所呈之革新……”
杜袅袅连忙打住,“革新之利弊,方才大殿上,诸位大人说的已经很清了。下官着急回家吃饭,恕不奉陪。”
回家吃饭?追上来的官员目瞪口呆。
听听这是什么理由,敷衍人也不带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