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增加科举人数,是所知革新措施中对他们影响较小的,放过了便放过了。待会儿涉及到简化录用程序,排除吏部已有权力的措施时,他再进言,这才是对吏部最为关键的。
至于其他方面,就让在场的大人们、王侯们去和杜袅袅争个高下吧。他隔岸观火,也省得在官家面前太过冒进。
杜袅袅等了片刻,见吏部没人再吱声,顺着往下继续陈述,“改革其三,扩大应试者的范围,参加科举的考生,不局限于世家子弟,凡我大颂境内的百姓,只要没有犯过罪刑,不论出身,皆可参加科考。此举意在选录才华出众之士,应试者的人数增多,优中选优,才能招揽到真正优秀的人才。”
费得晟微微勾起嘴角,改革措施中阻力最大的一条,果然来了。这条与透露出的风声没有出入,想来反对者甚众。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就站出来好几位侯爵、伯爵、子爵,还有几位世家大族的代表。
他瞥了瞥出列的人物,世家之中当属周陶卢赵四家最为显赫,但陶玠一人便能代表两家的意志,周家文官虽多,在朝官员星罗棋布,都以陶玠为首,对他甚为尊崇。谁让人家是大颂最年轻的状元呢。
陶家,不用说了,多是武将,科举那套压根儿不在乎。
卢家,此事亏就亏在卢灵坤是礼部侍郎,就算瞧在他的面子上,卢家的人即便有异议,也不好公然唱反调。
剩下一个赵家,朝中官员皆知,从刑部侍郎赵锐被下狱、赵淑妃打入冷宫,赵家大势已去,赵锐的头都快被砍了,谁还在乎他们赵家是何意见。树倒猢狲散,之前依附奉承赵家的官员们皆分崩离析,重找靠山。
四大世家皆无人反对,剩下这些高门大户们,虽然也有些势力,但在朝任的职位品级不高,顶多跟风跳跳脚。
费得晟将关注的重心放在了文远侯和留侯、以及荣禄伯身上。
这三位加在一起,总该有些分量。
文远侯率先道:“官家,臣以为士农工商,士排在首位,乃因士族受过良好教育,能够引领一国之百姓,以身作则,教化世人。耕种的农民,勤劳淳朴,将之纳入科考应试者的范围,并无不可,只是工商杂类,这些人处于社会底层,愚昧无知,多偷奸耍滑者,若招入朝廷出任官职,德不配位,恐有失大颂官员之品风,望官家三思。”
留侯紧随其后,“臣附议。按照体制,世家子弟自小开蒙,入国子监苦读,学习君子六艺,科举考试,应试者需精通诗词歌赋,懂得品评时事。寻常百姓,哪能受到如此教育,若非经过系统教学,学的满腹经纶,又怎能有资格参加这样规格的考试呢?礼部可有想过,若是天下人皆可参加科考,光是准备考场、印制考题、批改考卷,都得费多少人力物力。为了那些不懂学问、有的没的捞一杆子的报考者,这样大费周章,值得吗?”
他排山倒海地逼问,气势汹汹。
荣禄伯再添一把火,“臣附议。自古以来,治国之良才皆从世家中脱颖而出,此制延续千年而不朽,可见有其深刻的合理性,礼部盲目革新,岂非倒行逆施,挑衅传统,还请官家圣裁。”
这个帽子扣的就比较大了。不过改革嘛,杜袅袅早就料到会有人搬出所谓祖制、传统之类的陈词滥调。
她表情淡淡,不温不火回应,“官家,适才各位爵爷提出的异议,请容微臣逐一禀明。”
“准。”
杜袅袅:“文远候提到,工商杂类,愚昧无知。敢问侯爷,倘若扩大了应试者的范围,这些人皆可参加科考,放在他们面前的是走上仕途的机会,他们会不会读书?答案是肯定的。出身在社会底层,并非他们自身能够选择,倘若有一条康庄大道,能够通过读书科考而实现,那么底层人民会自发奋进,争相读书。通过科举的改革推动举国上下的学习风气,何乐而不为。
科举制度,不仅要选拔优秀的官吏,更可以提升全民的素质,倘若我大颂子民人人如龙,人才辈出,又何惧他国欺凌。科举乃是国本,关乎的是江山社稷,百姓福祉。读书不仅为了做官,还重在教化子民。常言道学而优则仕,农工商贾之家也可以培养出品学兼优的人才,何不给他们一个机会呢?”
文远候被她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脸红一阵白一阵,宽大的袖袍用力一拂,表示自己的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