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意卖了个关子,没再往下多言,但文远候一进门便直呼她,已引得百官争相看来,她此时话说半截,言外之意,是人便看的明白。来的晚些的官员看文远候的眼神,便带了些莫名的意味。
文远候情知自己刚才匆忙赶来的画面,确实让人误解,正想开口言明,倏然传来一声——
上朝。
百官列队,井然有序,个个整理衣冠,雅正挺拔。
“诸位爱卿,今日朝会,有一件要事,朕想听听爱卿们的见解。”颂景帝示意主持大朝会议程的官员,将礼部呈上来的文书内容宣读于众。
一时间,场下鸦雀无声,各自打着小算盘。
待文书宣读完毕,颂景帝道:“革新科举,是国之大事,涉及方方面面甚微,方才宣读的,乃是礼部呈上的综述,至于具体举措,由礼部在大殿之上逐一释明。众位爱卿可畅所欲言。”
杜袅袅与陶玠对视一眼,她走到大殿之中,恭敬行礼,朗声言道:“科举革新,主要体现在七大方面。”
她刚说了第一句,站在队列里的官员们面露惊讶,七大方面!怎么与传出来的不一样啊。
他们听闻的不过要改两三处制度,这平白多了好几处,岂不是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有人将工整书写好的奏折往大袖里藏了藏,事出突然,这先前撰写好的内容怕是对不上了。
有人面色一白,转动脑筋想着一会儿如何辩驳。
“首先,改革科举考试的内容。往年考核诗赋,擅长时策和经义的考生屡屡落第,这些考生往往有经世致用之才华,若能选录为官员,必能造福一方百姓……”
她说到此处,好几名官员都亮了亮眼神,只等着她说完,便站出来反对。
怎料她话锋一转,“为兼顾沿袭下来的诗赋考核,礼部建议将科考内容分为两科,同时设诗赋进士和经义进士,考生可凭自身所长选择报考,无论是在诗赋或是经义时策上有所建树,都能得到朝廷的录用。考虑到本项革新内容,会影响到天下学子备考,特向官家奏请,将明年春闱改为秋试,以便昭告天下,给读书人留出一年时间备考。”
文远候:……
增设经义进士?不是直接取消诗赋考核?
这是哪个杀千刀的放出来的风声,怎么没一项准的。
礼部此举既承接了旧制,亦有所完善,还给了学子们充足的时间准备,这还怎么反驳。
他双眼木然地瞧了瞧周围同样陷入迷惑呆滞的世家勋爵们,众人面面相觑,眼神传达着:兄弟,驳吗?
都保留诗赋了,还驳个啥?拿什么去驳?
你家儿子温书,给一年时间,其他人也是一年,难道你觉得一年不够,是想承认你家儿子比别人家傻吗?
杜袅袅停顿下来,想看看百官们都有何高见。
大殿中一片寂静,沉默。
“既然诸位大人对这条不持异议,那下官便继续了。”
“改革其二,便是科举录取的人数。科举按三年一次举行,较立国时的每年一次,间隔时间要长,因此录用的人数应相应增加,方能满足朝廷用人之需求。“
“臣有疑义。”
杜袅袅刚刚说完,吏部侍郎费得晟站了出来。
文远候激动地望着他:费老弟,还得是你啊。
费得晟进言道:“启禀官家,官员的选任、迁转一向由吏部主管,是以对于大颂官员人数,是否能满足朝廷任用贤能之需求,吏部最有发言权。大颂立国七十余载,百官勤勤恳恳,鞠躬尽瘁,并无出现职位空缺而朝中无人可用的局面,杜员外郎至礼部时日尚短,建议的举措恐考虑不周,有失妥当,盲目增加科举录用人数,会造成冗官的现象,朝廷每年开支的俸禄激增,若是不授予进士官职,又会导致大量的进士无官可做,失了科举的本义,诸多弊病,请官家明鉴。”
他一股脑儿说了许多,还着重提到了俸禄和银钱之事,就给想提醒户部,是时候该站出来和他统一战线了,可是他抬头瞥了瞥,却见户部尚书两眼平视前方,完全没有接茬儿的意愿,长官不动,户部其他人自然也是笔挺地站着,事不关己。
费得晟哪里知道户部尚书的妻子王氏曾热情邀请杜袅袅去赏花宴,蔺崇的嘱托,户部尚书可记着呢。
得不到户部的响应,费得晟也不甚在意,他这番话说得头头是道,杜袅袅一个礼部都没摸透的新人,在吏部的权威面前,如何反驳。
他慢悠悠侧目,锐利的目光落到杜袅袅身上,却见她身后,徐尧和贺祯推着一块支起来的木架到了大殿之中,上面挂着一张画满表格的巨幅宣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