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杜袅袅潜心请教的姿态,这些必是耗费了她一夜的心血,而且还必须有与之相辅的资源,才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做出这样的成果。
后生可畏啊。
他脸上浮现出点点夸赞之意,抬起头瞥见苟能达唉声叹气的模样,唇角不由翘起,看他这位顶头上司吃瘪,倒是挺叫他愉快的。
午时,不见杜袅袅归来,想来还留在教坊忙碌筹办演出事宜。
主客部的员外郎贺祯在用完午食后,悄咪咪地跟自家郎中大人打探,“大人,早晨你为何会出言帮杜员外郎,卢侍郎对杜员外郎似乎不喜,苟郎中为难杜员外郎,说不定是有侍郎大人的授意。”
他与陈霖同在主客部任职数年之久,这对上下级平日里有事儿没事儿,就爱聊些朝堂的趣事,关系十分融洽。
“你有没有觉得,杜员外郎看着有些眼熟。”陈霖提点道。
贺祯闻言“嘶”了一声,转动脑子回想,“大人是说,该不会是……”他脑中灵光骤现,想起了流民被厢巡检的人围在一隅,拼命反抗,一位美丽的女子怀中护着孩童,与厢巡检及当时还是礼部侍郎的陶大人出言相商,为民请命的场景。
“是她!”贺祯恍然大悟。
当时他和陈霖还有徐尧,跟随陶大人前去,街景惊鸿一瞥,这位女子给他留下极深的印象,只是后来陶大人指示徐尧去担负接下来的事宜,他便没参与后续了。据传徐尧因此掉了层皮,但也因祸得福,官升一级,做到了礼部郎中。
想清楚此节,贺祯脑子转的飞快,当日他就觉得陶大人与这位女子定有渊源,此时看来,这里面暗藏玄机啊。
陈霖见他黑漆漆的眸子来回转动,温笑道:“官家钦点,那么多职位,为何偏偏挑礼部。”
贺祯瞠目结舌,“难道,她和陶大人……”
“我不说,就知道你会想岔。”陈霖白了他一眼,“你可知,方象国的郑工来大颂兴修清河渠,是谁立下的功劳吗?”
贺祯摸不着头脑,“这怎么又扯到方象国了……”
陈霖凑过去一阵耳语,听罢,贺祯眼眸瞪的直直的,“竟有此事。”话本都不敢这么编!
他尤为佩服地看着自家大人,要说这些年他还是个员外郎升不上去呢,输就输在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办眼前那点公务。
陈霖见他明白过来,“杜员外郎绝不是你表面看到的那样简单,陶大人、官家,哪个不比卢侍郎大,这人,我们定要结交,苟郎中给她使绊子,便是我们结交的好机会。”
他说的有板有眼,实则这些事儿也就是他陡然想起杜袅袅看着有几分熟悉,散值后跟人吃酒,打探来的,没比贺祯知道的早多少。
贺祯深以为然,连连点头,“郎中提点的好,下官省得了。”
且说杜袅袅奉命去教坊召集官妓,准备兴龙节的表演曲目。期间她回了官署几次,想问苟郎中对她拟定的那些文书,可有修改。
苟能达连同范轩看了两日,没挑出什么大的错漏,倒是在誊写、格式上吹毛求疵地改了一通,杜袅袅浑不在意,苟郎中愿意改便改呗,受累的也不是她。
她依旧早晚到礼部报到,露个面便去了教坊。教坊那些歌舞曲艺的教头,祠部的官员都熟识,知晓每年的节目大同小异,便由得杜袅袅折腾,她不在礼部待着,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如此过了数日,转眼便到了兴龙节,礼部负责的大小事宜,皆稳扎稳打条理清晰地推进着,比往年更加井然有序。
各部官员在参加庆典时,赫然发现很多小细节,都透着人文关怀和用心。
比如去相国寺的路上,马车中皆备了温热的菊花饮子,清凉解渴,法会时听经的蒲团,软硬有度,跪久了也不觉得累。
皇帝宴请百官是在晚上,人数众多的官员被分成批次,岔开时间分批入厅就座,避免往年挤挤嚷嚷的场面,要知道这种场合,众人穿的可是最隆重的朝服,服饰厚重,官帽戴着并不轻松,再赶上人群密集,少不得便挤出一身臭汗,实在不美。
这些看似不起眼的细节,被观察细微的官员留意到,私下里讨论起,便引出了礼部新来的女官,听闻是杜员外郎协祠部一同操办,是以较往年略有不同。
杜袅袅好整以暇地望着就座的官员们,嘴角轻哂,她今日才发现,礼部最终交上去的庆典议程文书,还是她拟定的初稿。
上级领导改改画画,折腾大半月,最终一字不差交了初稿,这就耐人寻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