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个大的晃荡,车厢里的人随之往后跌去,恰如其分地成了不可言喻的姿势。
大约是怕杜袅袅撞着,陶玠一手搂住她的后脑勺,一手环抱她的腰,抱的还挺紧,两人随着惯性跌倒时,杜袅袅的脑袋没磕着,倒是身上之人近在咫尺,一瞬间吓得她把要感谢的话全咽回了肚子里,羽睫不安地颤动着,小嘴微张,粉腮杏面,愣愣地瞧着耳尖通红的男子。
杜袅袅:……谁能告诉她接下来该怎么办,要死了要死了。救命!
陶玠低着头,深邃黑眸瞥过她透着绯红的脸颊,修长脖颈上的喉结,极不明显地轻动一下。
待马车平稳后,他克制着某种情绪,缓缓站起身,扶着杜袅袅坐回原来的位置。
杜袅袅拿手扇了扇风,撩开窗帷透透气,炽烈的阳光照的人晃眼,她也没轻易地把视线再挪回车厢内。
陶玠见她一路看风景,自己干脆也阖目静靠,清隽的面容安静柔和,只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偶然睁开眼睛,眸光中掺杂晦暗的隐忍。
就在杜袅袅忙着为周老先生的书院物色教书先生,又为了行会的成立忙前忙后时,赵府,得以依靠家族势力从牢中成功出逃的赵平贵,逐渐适应了京城的生活。
离开滑县后,他秘密投奔了赵太傅之子赵锐,又跟着赵锐来到京城。
赵锐为刑部侍郎,数月前奉旨外出办案,归京不久。赵钰闷在府中蛰伏了数月,等的就是兄长归京之日。
这段时间,她不敢出门,不敢上街,不敢去参加皇宫大臣的宴会,父亲被贬官的阴霾压在她心头,她郁郁寡欢,生平从未有哪段时间过得如此憋屈过。
赵锐一进府,便听妹妹哭诉着讲了此前的遭遇,而在滑县把赵平贵送进监牢的,也正是这个杜袅袅。
“区区女子,倒是有些手段。难怪为陶家所看重。”赵锐点评道。
赵钰想了想赵太傅走之前的敦敦教诲,“兄长,父亲离京前再三嘱咐,让我万不可再去招惹杜袅袅。她连父亲都能搬倒,咱们是不是从长计议。”
赵锐勾了勾唇,阴鸷的声音悠悠响起,“从长计议?她不过一介弱质女流,借着陶家之势,才让父亲栽了跟头。她能请动周陶两家,那正好,我们便是要利用她,搬倒陶家、周家,让他们一个个的都下大狱,给父亲报仇。”
赵钰目光一滞,“兄长可是要对付陶玠?”
她面露不忍,尽是小女儿家的犹豫。
赵平贵从旁道:“我在滑县的惨状便是拜杜家姐妹和陶玠所赐,这份仇,我要让他们千百倍地还回来。陶玠既然愿意为杜袅袅撑腰,不惜公器私用,这便是我们攻讦他的最好方法。”
“说的不错。”赵锐常年在刑狱中,周身透着股瘆人的阴郁狠毒,“我有上百种方法,能让那个杜袅袅卷进京城的要案中,只要陶家出手救她,便是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京城沟渠深广,亡命之徒多匿其中,谓之无忧洞,想办法将她诱到洞中,若是她福薄命短,直接死了,那便是消了妹妹心头之恨,若是不死,闹将起来,我便找个由头差人将她一并下狱,狱中要她半条命,便宜她了,留着半条,等陶家去救,便是我们收网之时。”
第60章 以身犯险
七月流火。
汴京城笼罩在艳阳高照的热气中, 就像一个热腾腾的大蒸笼。
杜袅袅为了周老先生创办书院之事,顶着大热天,在城内外来回奔走, 常常大清早出门, 不到一个时辰, 连内衫都汗湿了, 热得她都想给自己颁一个最佳敬业奖。
周老先生教书多年, 最喜勤勉的学生, 他见杜袅袅属实卖力, 每次便会留她小坐一会儿, 喝杯山间泉水煮出的清茶, 聊聊天,歇一歇再走。这一来二去, 两人也算成了忘年交。
这天, 杜袅袅带来了让周老先生十分满意的消息, 他亲自选定的几位教书先生,要么在其他书院有教职, 要么性格刁钻古怪,本以为会非常难请,他甚至做好了退而求其次的打算,熟料杜袅袅竟把事情办成了。
老先生破天荒地不仅煮了茶水,还拿了一小碟贻糖摆在杜袅袅面前的案几上。
这糖看起来制作较为粗糙, 搁在现代也就是那种散卖的最原始的糖块, 包装简陋、用料和造型单一,卖不上价, 但在古代却是个稀罕物,寻常百姓基本就别巴望了, 也就是大户人家和皇亲贵胄有资格享用。
杜袅袅不爱吃甜食,但周老先生都把心爱之物拿出来了,她好歹要给个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