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一笑,客气说道:“百全真人教诲,我师祖从不敢忘,多劫多难宫当然敬重仙门正统,只是妙乙宗多年不与我派往来,虽系同脉却早已陌生,有些龃龉也是寻常……今日既然偶遇小师公,自然要好好请教一番,能否请师公赏脸,到仙宫一聚?”
他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套话,其实是在偷偷施法,后桌上一个茶壶晃悠悠飘了过来。
他特意弄得一点声音也没有,茶壶靠近权青实头顶,壶身歪斜,茶汤轻晃,马上就要泼到脸上。
权青实正在专心听他说话,对此毫无防备。
陈开岩眼神凝力,想让他淋个难堪,可茶壶却像被什么力量定住了,无论他怎么催咒,都悬在那里纹丝不动。
他浑身猛一发力,茶壶猝然一晃,反而朝他自己泼来,陈开岩脚下急退三步,还是被茶水溅在前襟和鞋面。
茶壶坠地,啪嚓一声摔得粉碎。
听见瓷器落地的声音,权青实才察觉到对方行径。
“你在做什么?”
“小师公,晚辈不过是想给你敬上一杯茶。”
陈开岩不依不饶,再施法术,桌上茶杯又浮了起来。
权青实将左手按在桌上,漂起的茶杯稳稳落回桌面。
“这样的茶,不喝也罢。”
两股外力撕扯之下,茶杯虽在桌上静立,但杯中茶水却在剧烈震荡,仿佛两股力道在水中搏击。
二人用得都是「十二字仙诀」,这本是妙乙宗初等仙法,只不过权青实用得是“镇”字诀,陈开岩用的是“悬”字诀。
法力互相牵制,彼此制衡。陈开岩浑身肌肉都绷紧了也不能提起茶杯。茶水被激得滚烫,杯口冒出阵阵热气,那瓷杯受不住力道,无声裂开许多缝隙,逐渐崩裂。
沸腾茶汤化成一团水雾散去,等杯子里再无茶水,他们才撤了法术,此时茶杯已裂成一块一块,还保持着碎而不散的状态。
陈开岩气喘不止,退后半步,嘴上仍然不服输:“原来小师公是看不上这里的茶,不如移步仙宫,我们自有好茶奉上。”
权青实丹田已经空了,隐隐发疼,他不动声色把左手拢到袖子里。
幸好这些日子綦妄每晚都分给他一些灵力,他才不至于丢了妙乙宗的脸。
他故作镇定:“也不知普通百姓要花多少银钱,才能饮上一口你们仙宫的茶。”
陈开岩身后的道士急急吼道:“你休要胡说!我们师尊研制法器就是为了百姓安宁!”
“我胡说?酒馆里人人都是这么说的,难道他们都是胡说?”
陈开岩怒视周围,酒楼里一片默然。
权青实难掩失望:“究竟真相如何,等我改日登门拜访,亲自向屠掌门请教。”
陈开岩哼笑应下:“仙宫上下恭候大驾,小师公莫要食言,搞个不辞而别,丢人现眼!”
另一道士说道:“我们一定把今日之事如实禀告掌门师尊,等着你来!”
陈开岩愤愤甩袖,两个同门弟子也瞪了权青实一眼,跟着离去。
三人走到门口时,店小二忽然脚底打滑,胳膊发软,手中端着的一份饭菜尽数泼了出去,滚烫的菜汤、油水洒了他们三人满头满脸。
陈开岩淋了一锅热汤,发髻上还挂着一个咸鱼头,被烫的龇牙咧嘴。
“哎呦,陈道长!对不住……对不住!您是仙君下凡,大人有大量!”
店小二赶忙用手中抹布给他擦油,却搞得浑身更是油渍泥泞。
“滚!!” 陈开岩怒气冲冲推开他,浑身是菜地冲了出去。
店中食客都在掩面偷笑,綦妄也对自己的恶作剧十分满意。
权青实朝他颔首致谢:“谢谢你,要是没有你帮我解围,现在被淋湿丢脸的就是我了。”
那茶壶靠近,他确实毫无察觉。
綦妄收起笑容,眼神瞟向一侧,语气有点不快:“方才帮你的不是我。”
“不是你?”
权青实倍感莫名,不是綦妄,那会是谁?
一个二十出头的白衣男子走到桌边,他手拿一根白玉箫,面容英朗,神采飞扬。
“仙门驱鬼事关人命,不可以拿来做生意,在下心中也是这么想的!”
白衣男子笑意盈盈,弯腰行礼:“在下方晔辉,师从紫弥真人,是情臻宗外门弟子,特来与权道长见礼。”
对方来得突兀,权青实匆匆还礼。
情臻宗是光州附近的小仙门,因为从来没有门内弟子登仙飞升,所以名气不高,紫弥真人正是如今的掌门。
“……方才可是道友出手解围?”
方晔辉爽快一笑:“略施小计,他们害人在先,就别怪我路见不平了。”
他挤过来,热情说道:“权道长,我看你好像腿脚不便,你就不用动了,我坐过来陪你一起用餐,免得你一个人寂寞,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