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没多远,綦妄就看见一名囚犯瘫在墙角,浑身血烂,身上沾着粪便,脏得让他犯怵,可是寻人念头吊在心头,催着他往牢房深处迈步。
找遍地下两层牢房,都没看见权青实的影子,不止如此,连屠兴禾也没找到,牢房里全都是寻常犯人,没有任何仙门法术的痕迹。
綦妄正在犯难,身后忽然来了两名皇家法师。
他们身穿驼黄长衫,头戴六角方帽。牢中通道本就狭窄,二人宽袍大袖,并排而行,把通道占了个满满当当,綦妄就算侧身闪避也肯定会撞上。
无奈之下,他小心翼翼往通廊最深处避让,退而再退,一直退到了死胡同里。可两名法师也不转弯,目不斜视,紧跟着来到了这处死路,他们起手结印,开始唱咒诵经。
綦妄后背贴着墙壁,屏住呼吸,法师的手几乎戳到身上。
石墙隆隆作响,石砖重新排布,死胡同里开了一道新的通路,露出一条通往地下深处的石阶。
綦妄抢先进入这处隐藏空间。
果不其然,下面一层也是牢房,只不过更加低矮狭小,全无天光,要凭壁火照明。
多劫多难宫众弟子被关押在此,这些人昏迷不醒,不省人事。两名法师挨个牢间清点人头,探查无误,随后便念咒离去。
屠兴禾穿着囚服单独关在一处,肥胖身体遍布血痕,应是遭过酷刑,肩上负着沉沉大枷,困着双手和脑袋,脚上也拴着铁索,这还不算,他嘴里还被塞了一个麻核。
所谓麻核,是粗麻绳打结后浸泡药水,塞在口中麻痹舌头,让人想说话也说不出来。
这套装置,全都是给死囚用的。
这种情况下问也问不出什么,綦妄便要离去,可是衣服却忽地被一只血手抓住。
屠兴禾隔壁牢房,关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可惜两条腿已被打断,他趴挤在两根木桩中间,费力地抓着綦妄,虚弱发问:“你回来了……怎么样,找到他了吗?”
綦妄解开隐身诀。
陈开岩一愣:“怎么是你,他呢?”
綦妄弯下腰:“谁?”
陈开岩似乎不相信綦妄,不敢与他多说,颤巍巍缩回手。
綦妄想想他方才的问句,明显是个彼此都认识的人,便试探道:“你和权青实在这里见过面,你托他帮你找人,对不对?”
陈开岩目光犹疑,还是不敢答话。
綦妄凑近一些:“你身陷囹吾,急于寻人一定事关生死,多一个人帮忙就多一分机会,你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陈开岩摇头:“我与你没有什么交情,就算说了,你也不会帮我。”
綦妄冷笑:“与你有交情的人肯定不少,现在这种时候,他们哪个管你?”
陈开岩面色惨然,开口道:“我也没想到,唯一一个来帮我们的,竟然是权道长……他问我此事内情,我就委托他去找万贤。”
他双手扳着木桩,恨恨道:“琉光盏的事,万贤从来都不让我们插手,可偏偏在进宫之前,他忽然不见了,当晚琉光盏突然招邪,一定是他在背后搞鬼!”
万贤,外号万劫不复。
是屠兴禾最亲近的弟子,平日里掌管多劫宫大事小情,事必躬亲,偏偏在进宫之前莫名消失,似乎提前预知大难临头。
正如另一个人。
花去病用灯油生意挣得盆满锅满,可屠兴禾前脚进京,他后脚就毁掉作坊,杀光知情者,在事发之前从容抽身。
看来,这两人暗中勾结,筹谋深远,上万青鬼找不到一个花去病,恐怕把京都翻过来也找不出万贤。
“权青实还与你说什么了?”
陈开岩艰难撑起身体,声音更小:“他说……新任天师的鹤元真人是假的……多劫多难宫和妙乙宗,都被人算计了。”
綦妄点点头,与其耗费时间去找万贤与花去病,倒不如去见一见这位假鹤元,更有机会与“权青实”碰面。
“好,我尽量帮你……”
“你是何人?敢擅闯天牢!”
一声喝问从旁响起,两位皇家法师站在不远处,手持长剑,怒目相对。
綦妄皱眉。
这些法师巡查频次也太高了,半柱香的时间都没到,竟然又来?
而且这些法师全都身负通言咒,被两个人发现,就相当于告诉整座天牢有闯入者。
片刻工夫,这处牢房唯一的出口就被十多人里外围住。
綦妄要出去并不算难事,但是等他逃了,陈开岩恐怕凶多吉少。
要不要把陈开岩也顺手带出去?
还没等綦妄决定,两个法师已提剑出招,逼仄地牢中瞬间刀光剑影,杀意森森,数道剑招在綦妄身上擦出一片火星,却连衣服也没有割破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