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柯慕儿听见她的抽泣声,有些不知所措。
大颗的泪珠砸在新娘子的喜鞋上, 液体渗进鞋面, 脚背像是要被灼伤一般,莫名的痛感连接神经。
“我们说好了, 别为我冒险知不知道?”柯慕儿对河神娶亲一事已经了解了大半,也知道今夜就算他们来, 把她捞出去的几率也微乎其微。
真被逮住了,一家人都要交代在这儿。
“你喜欢吃的白馍馍,趁热,别舍不得,嗯?”女人叹了口气,将柯慕儿的双手放在布包上。
柯慕儿不知她心里是不是真的打消了念头,拉住对方的手,凑在女人耳边道
“明天白天,我自己想办法逃,我和其他人约好了,你和哥哥收拾好东西,老实在家等我。”只有计划能打消计划。
雷静的嫂嫂果然顿住,干燥的手反握住她,“真的?你和哪家的?”
柯慕儿哪知道哪家的,十成十的假话容易被戳穿,半遮半掩的反而更容易让人相信,
“这你就别管了,最迟三天,要是我没回来,你和哥哥要是能跑就跑,别等我了。”
她这话说的很是像那么回事儿,若是笃定能活命,对方肯定是不信的,有风险的事听起来比天上掉馅饼儿更可靠。
女人哪听得了这这种话,手握得更紧,连忙答应
“好好好,我和你哥在家等你。”
柯慕儿听见女人拘谨僵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嘴角弯起,她最后还被抱了抱,后背像孩童一样拍了拍,肩膀上还停留着女人的温度,柔和又温暖。
大小姐长舒出一口气,眼珠子转了转。
这家人,完全藏不住事儿呢。
祠堂里八顶轿子,雷静家来得不算早的,毕竟家里人舍不得她,柯慕儿被扶着紧轿子的时候,听见了两道不同的呼吸声。
大小姐没把盖头取下来,懒散地靠着,白馍馍蒸得很软,小小的一个,装满了整个布包。
顶上浇了琥珀色的红糖,半凝固着包着面团子,还没入口便能闻到丝丝甜意。
村名将女儿送进来多半会哭哭啼啼的说些离别话,但也有例外。
柯慕儿等得快要睡着的时候,祠堂里来了个气喘吁吁的中年男人,一开口便是
“素梅这死丫头,出门也不吭声,害老子好找!”
他像是越想越火上心头,将什么东西碰倒了,被那个看守他们的男人训斥了一句便又讪讪地退出去了。
柯慕儿想,八顶轿子只剩五顶空的,那刚才那两道呼吸声里,有一个叫雷素梅。
约莫是时间快到了,后面陆陆续续又来了几家人,其中一家送了两姐妹进来。
“娘,您别送了,爹在家还要人照顾,出门的时候药热在炉子上,您记得劝爹喝了。”
“娘知道,你和小花......”
不知村里是怎么选人的,一家两个孩子都送进来了,叫人家当父母的怎么活得下去。
女人哭得撕心裂肺,那家的姐姐一直在劝,后来实在是怕她晕倒在这里,赶忙让礼生将她带出去了。
“娘,我会照顾好妹妹的。”分开前,年长的女孩子强忍着悲戚保证道。
柯慕儿掰着手指,雷小花和...姑且叫雷大花吧,那就还差三个。
看守她们的雷武是个寡言少语的人,就算有来送亲的父母和他搭话,他也是三言两语便答了,端的是一个铁面无私。
前面这些来的新娘里大多都正常,之后,有独自一人前来的,有被村长送来的,最后来得是个疯子。
“不!是你!你和她勾结是不是!”
“她不是人,她不是人,你们都在骗我!”
疯子是被绑着来的,身上的喜服已经污了,她的家人沉默地看着村里人将她押进去。
柯慕儿从轿子里探头探脑的偷看,一瞬间便吸引了火力,那疯子挣开了人,就冲她来了,被雷武拦住扭了胳膊。
杀猪一般的惨叫声。
看在她家人眼里,雷武拦的这一下似乎还有什么别的意思,一旁被丈夫搀扶着的女人忍不住激动起来。
“放开我女儿!放开!”那疯子被女人抢到怀里,呜咽的哭起来。
“雷武!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包庇雷湘!”
雷武冷冷地看着,并未解释什么,好像根本不在意她们怎么说。
她们却以为他是默认,那家的丈夫也站出来
“这件事要让村长知道,你就等着吧!”
柯慕儿打了一个响亮的嗝出来,旁边几个轿子里也有人伸出头来瞧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