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馥娘三个姑娘家就在门口站着,雅间门就对着外面的小花园,再过去就是小饭馆的后厨,原本门口是放着一个屏风的,这会儿卢二把屏风搬开。
树影晃动,后厨那边隐约能瞧见馥娘站在门口同屋里人说话,馥娘她们站在门口隔着一个小花园也能看见后厨门口走动的人影。
“说说看,怎么了?”馥娘知道这兄弟俩肯定有事,这会儿语气十分温柔。
香姑和徐慧芳两人一个只与这兄弟俩有过几面之缘,另一个则是完全不认识这兄弟俩,但瞧这两兄弟年岁都不大,身上瘦的怕是多称二斤肉都没有的,心里也可怜他们两个。
卢二瞧了江文、江武兄弟二人一眼,抿抿唇:“我与你们年岁差不多大,也知道你们想的是什么,无非不过是面子,可日子都难成这样了,还有什么面子可以讲的?”
他劝了兄弟二人几句:“别瞧我现在风光,整个长安码头都是与我称兄道弟的,可谁又知道我从前在别处伏小做低,谁都能踩一脚的日子?”
想起往事,卢二长叹了一口气,他年岁比江文还稍小两岁,但此刻的口吻完全是一副过来人的模样。
“在你困难的时候,如果能有人伸手扶你一把,你接下来的路都会不一样!”
卢二说这话的时候,已经瞧见兄弟两个低垂的头有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下来。
一滴泪珠恰巧砸在江武紧拽着裤子的手上,泪水冲刷干净他脏污的皮肤,那一处手背的颜色都和其他地方不一样了。
这让江武再次意识到自己身上很脏。
他整颗心又无可救药地惶恐起来——这种情绪叫做自卑。
这也是为什么方才卢二让他们坐下的时候,他们兄弟两个屁股都不敢挨到这漂亮干净的雕花椅子。
这么干净,这么漂亮的地方,只有贵人才能来得,他们这样的人……
江武在看到眼泪砸到自己手背的瞬间,就想要把自己的手藏起来,可又害怕自己的动作太大,反而让其他人注意到自己。
他此时恨不得变成一颗尘埃,让任何人都看不到他。
他本来就是尘埃一样的人……
大家都看到了江文和江武的眼泪,也看见了两人窘迫的模样,可没有一个人会去嘲笑他们兄弟两个。
此刻在雅间的几人都是温柔的人,香姑和徐慧芳都也有过苦难的时刻,而馥娘更是一个帮助人家都会注意不伤害对方自尊心的人。
卢二也是一般,就像方才,他都会为保护姑娘家的名节,含糊喊香姑和徐慧芳的名字。
而他刚刚那一番话,也是想让江文、江武兄弟俩个没有负担的接受他们大家的帮助。
他的话也的确是有效的。
江文——这两兄弟之间的大哥,磕磕绊绊从嘴里说出了一个“帮”字。
卢二就知道他是愿意让自己把他们两兄弟身上遭遇的事情告诉馥娘她们了。
叫他们自己说或许还有些抹不开面子,仿佛在别人面前诉苦一般。
卢二就没有负担了,他的话更多是为这兄弟二人鸣不平。
江文、江武这兄弟俩的身世,前头馥娘认识他们的时候也听他们说过一些。
父亲早死,族人苛待,母亲在抚养他们到他们能自己活下去之后,也受不了族人的流言蜚语跑掉了,后来就是这兄弟两个相依为命。
族人不接受他们,把他们赶出来,他们就到码头做苦力为生。
馥娘去摆摊第一次遇到他们的时候就是他们刚来码头做苦力的时候。
人生地不熟,还面嫩,就算都是穷苦人的码头也是有做活的规矩的。
不懂规矩就是要被人排挤,抢不到活做。
那天兄弟俩也是第一次赚了五文钱,罗老太的蒸饼两文钱一个,兄弟两个一人一个,一天多没喝水,蒸饼柔软,但也噎嗓子,更不要说他们此时嘴里都分泌不出多少口水了。
所有就有了后来,这兄弟俩想用剩下的一文钱和馥娘买两碗绿豆汤不要绿豆的事。
后来就是兄弟两个在码头和馥娘说找到了一个好的工头,以后跟着他干就不愁吃喝了。
在码头这样的工头有许多个,和各个商会、商行紧密相连,商会和商行船只过来,自己的人手不够需要额外人手搬运货物的话,就会联系这些工头。
就像和卢二称兄道弟的那个陆三刀,就是这样的工头,码头上的布料商会还有几个走南北杂货的商行都和陆三刀有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