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在它不清醒的时候,到底会做出什么事啊。
宋时清喉头哽咽,他觉得自己像个玩具,在它的手中全然没有反抗的余地。
“滚开……”
【……时清?】
“滚开!我说滚开!别碰我!怪物!狐鬼!别学哥哥说话!”
宋时清根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直到这一刻,他脑中才迟来一步地意识到,自己确实正处在梦境中。
这些话是“另一个他”说的。
抱着宋时清的东西被踹了好几脚,但即使宋时清看不见也能感觉得到,自己的挣扎对他来说根本没有造成伤害。
【……时清在说什么,哥哥听不懂。】
那东西的声音逐渐沙哑,调子抬高,【难道时清还有别的哥哥吗?】
真恶心……真恶心!
宋时清杂乱地骂,细弱的哭腔根本支撑不起他的气势。
它沉默了很久,安静地听着。
然后,在宋时清完全没有准备的时候,嘻嘻地笑了起来。
那调子尖细愉悦,如果狐狸学会了人说话,就该是这样的声音。它笑了好一会,空气中似乎有风。
……可能是它的头在动引起的。
【时清说的哥哥是谁啊?杀了他好不好?】它覆在宋时清耳边阴冷地问道。
寒气犹如活物钻进宋时清的耳蜗,它慢条斯理,完全失去了刚才短暂的理智,【杀了他……不,活剥了他的皮,套在门柱上,让他天天看着哥哥抱时清,好不好?】
宋时清的身体僵住。
【啊,还有她。】
一只手扯掉了宋时清眼上的布条。
宋时清眼前模糊一瞬,实际清晰。
房间里光线并不明亮,蚝壳磨出的窗户多多少少会挡掉一部分光。
但不影响宋时清看到那几只搭在自己身侧床面上,青黑庞大的鬼手。
一个头颅从高处垂下,树蟒一样扭过来,亲昵地用鼻尖碰了碰宋时清的脸颊。
宋时清死死盯着下方的一点,视线丝毫不愿,也不敢去看身后环抱住自己的东西。
【看看啊,看看她。】
手指指向前方。
宋时清无法,只得看去。
他对上了一双盈满恐惧和神经质的眼睛。
在蒙村,宋老太太的葬礼上,这双眼睛的主人是丧席管事的疯子女儿。
但此时,在宋时清的梦里。在这间光线昏暗,但处处透着腐朽的矜贵的房间里,穿着花黄短打的女人,叫胭脂。
她抖若筛糠,面如金纸,稳稳地跪在进门的位置,脸被光割得一半明一半暗,透着股不详。
——梦里,宋时清听见自己叫了起来。
“别,别杀她,逃跑是我一个人的决定!你别……你别杀她,求你……求求你……”
宋时清的心都被揪了起来,他回头,想去看身后东西的神情。但它抵住了宋时清的动作。
它强迫宋时清看着胭脂,嘻嘻笑着缓声。
【时清觉得,她是好心,才帮你跑出去的?】
宋时清胸口剧烈起起伏。
它满含恶意,【不是的。她是看上了哥哥给时清备下的聘礼,贪欲横生。时清要是顺着她指的路下了山,就会在山下,被她的哥哥弟弟砍死。砍成一块一块的,然后随便扔在那里。】
【这个世上的坏人太多啦,那么多,哥哥杀不干净啊,时清乖乖听话好不好。】
宋时清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点头,但他的下颔处,被它怜惜地吻了吻。
【不要相信外面的人,这个丫头、还有时清刚才说的哥哥,都想杀你,他们都想害你。】
它笑了起来,【我们杀了她好不好?】
布条断开了。
宋时清刚才百般挣脱都挣脱不开的布条,在它手里,如同面捏的一般。
它给宋时清解开手上的绳结,另一只青黑的鬼手,拿出了一把沾血的长刀。
宋时清怔愣地看着刀,上面血迹未干,透着股凶戾的腥气。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宋时清下意识地知道,这刀上的血,是胭脂一家人的。
这个丫头的父亲,在这里做管家。所以虽然她是个脑子坏的丫头,平时活得还是很自在。
即使是这座宅子由内而外地变成二楼一座鬼宅,在徐伯的安排下,她依旧过的不错。
宋时清记得,她在前几日那场阴阳颠倒的婚礼上,给自己端上了鬼胎。
……她其实也没做错什么,她只是个傻子,听了家人的哄而已。
她有罪,但罪不至死。
至少,不该由一只恶鬼审判。
【时清握着这里。】它将宋时清的手抓在刀柄上。
粘腻的血沾上了宋时清的手心。
【砍死她,她该死。】
它笑着说道,像是在推一只不愿意出门的小猫那样推宋时清。
胭脂疯狂摇头,瞪大眼睛看着宋时清。她像是连哀求都不会了,突然开始磕头,一下一下,要把头骨砸碎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