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了会,突然转向前座,“爸,停一下车行吗?”
宋时清一怔。
前面的谢父不解抬眼,从后视镜里看了眼自家儿子,“怎么了?”
“我看见有个人躲在上面树林里拍咱们家车。”谢司珩面无表情地说道。
谢父一惊,满脸荒唐,下意识朝车外看了一眼。
好在谢司珩从小到大,在父母心中建立起了绝对的信任度。虽然怎么想怎么不可能,谢父还是把车停在了路边。
谢母回头,“你是不是看错了。”
谢司珩淡声,“应该没有,我下去看看。”
说完他拿了车上的伞,直接拉开车门踏了下去。
“哎这小孩——”谢母急急。
到了这个时候,两个大人也觉出点不对劲的地方来。
谢父沉声,“他是不是觉得那人是凶犯?”
夫妻两对视一眼,脸色皆是一变。就要下车找儿子,另一道身影却比他们都快一步。
宋时清惨白着一张脸,冲进大雨中,直接跑向前方已经走出了数步的谢司珩。
听见脚步声,谢司珩转身。
他怎么也没想到宋时清会跑下来,赶紧伸手,将人接入怀中,被撞得一个趔趄。
两人的鞋底溅起的水花又落回到裤腿上,浸湿了一大片布料。
可此时,谁都没心情去管这点小细节。
谢司珩哑然失笑,“下来干嘛,不害怕了?”
宋时清怎么可能不害怕,他害怕的心脏都揪紧了。
但他更生气谢司珩的自作主张。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容易死?”宋时清问道。
谢司珩愣住。
“你觉得你是谁?天师还是道士?碰上那些东西你能掏出一把剑和他们打一架是吗?”
宋时清心头的那股火和着恐惧一起上涌,压都压不住,最终的结果就是,他骂谢司珩,把自己给骂哭了。
声线颤抖,眼窝通红,刚才还被淋一段了,整个人湿漉漉的。特别可怜。
“你先别哭。真没事,我就是下来看看。”谢司珩瞬间有点慌,心底发涩,只想将宋时清裹进怀里抱着才行。
“你根本不应该下来看。”宋时清急声。
谢司珩不说话了。
他突然发现,从刚才到现在,宋时清一直是背对着路侧的山的。
他连看都不敢看一眼,却还独自跑下来和自己一起。
……他好爱我。
要不是现在笑出来真的会被打,谢司珩根本抑制不住唇角的笑意。
他一手打伞一手揽着宋时清转了半圈,“你往上面看,什么都没有。”
宋时清眼睫动了一下。
他抬眼。
雨水和弥漫的雾气让高出的山林显得雾蒙蒙的,很多细节看不真切。
但确实,没有那道红色的身影。
谢司珩笑着看他,“别自己吓自己,那些东西娶人根本不会按照咱们的习俗来。所谓的冥婚绝大多数都是娶茅娘。一般都是将女方的生辰八字贴在茅草扎的小人上,和死者同葬,礼成以后封棺。抬轿子迎亲那都是电视剧里胡诌的,连开棺捡骨都不会有。”
如果顾青在这里,就会告诉谢司珩,他所说的冥婚是两个死人之间的礼。
要是它能狠下心杀死宋时清,两人倒可以用那套流程。
但现在,它想让宋时清好好活着。
毕竟,如果宋时清死了,即使被它强留在身边,也一定是恐惧混沌的。他不会接受它,不会将它视作真正的爱人。
如果那样,永生永世的纠缠也不过是永生永世的折磨罢了。
但如果宋时清活着,这一世,他有妈妈,有亲人,又同学朋友,还有谢司珩。
多的是他珍惜的人。
有这些人的生老病死压着,宋时清即使不情愿,也会和它在一起。
这个世界上没有时间改变不了的情感。
即使最开始宋时清是恐惧抗拒的,但在一次一次不得已的求助,一天一天光明正大的偏爱后,当它与他之间的过往被美好的经历和暗色的欢愉覆盖,宋时清真的还能那么坚定吗?
它不缺时间,又能用某些手段换到人世间珍贵的一切东西。一年不行就十年,十年不行再百年。
旧社会的世家大族之所以可怖,就是因为他们用时间和人力铸就的根深蒂固。
这点耐心,它学了十成十,更能在宋时清身上用出十二分。
它已经准备好织网要用的工具啦,不会让宋时清跑掉的。
“谢司珩!”
谢司珩一惊。
车子倒到两人身边,谢母降下车窗大怒,“你还有没有样子,多危险。赶紧上来!”
谢司珩讪讪一笑,和宋时清上了。
谢母还不放心地朝外看了好几眼,回头狠瞪谢司珩,“做事毛毛躁躁,还害的人家小宋下去找你,给淋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