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藻珊瑚和各种奇怪游鱼飞速褪去,他带着她绕过重重阻碍。
“阿姐,别四处张望,我怕你被甩下去。”
他灵活地跃出一片毒水母群,如是道。
“好。”她贴近他的耳朵,轻轻应下。
她的气息落在他的耳畔,还偏探手捏了捏他的耳尖。
雪白渐变至火红的耳尖倏然立起。
“怎么还有些烫啊,你的灵力还不稳定吗?”她依旧附耳问道。
“……可能是吧。”他随口敷衍道。
他抖了抖耳朵,小心躲开了她的揉捏。
总之,他才不会承认是因为她的触碰。
许是怕他再受自己干扰,她默默收紧了双臂,抱得更牢了些。
江陵带着她稳稳落在仙岛的时候,她回头望去,浪涛拍岸,茫茫无际,海上已经完全不见金玉山庄的踪影。
身下的大狐狸忽然化成了人形,她的动作虽然未变,却从骑着狐狸,变成了他背着她。
“阿姐,到了。”
他微微转过头去,对她道。
她垂下的发丝轻扫着他的脸颊,视线交汇的时候,不止怎地,她的心跳竟漏了一拍。
“那,那就放我下……”
她话还未完,山谷里忽然响起了七绝琴音。
绝音谷人人善音律,他们以修为渡入乐器之中,奏乐操控对方的心绪,轻则头痛欲裂,重则筋脉寸断,修为尽散。
尤其是对付妖魔的时候。
“嘶……”
身下的江陵猛地倒抽了口凉气,微微晃了晃身子。
她忙捂住了他的耳朵,试图为他抵挡外界传来的一切琴音,而后用灵修传音于他。
“别去回想方才的声音,想想舒心的事情。”
舒心的事情……
江陵首先想到的,便是他背着她时,透过衣料传来相触时的体温。
接着,便是她抚弄自己耳朵和毛发时心中的轻痒。
然后是她的音容笑貌,她的凌厉剑招……
她与他并肩而行时,他会安心。
她刻意与他疏离时,他会生气。
她肆无忌惮地打量他时,他会自觉愉悦。
她以对待他的方式对待旁人时,他会偷偷吃醋……
等等……吃醋?
吃醋不是有情人之间才会出现的情绪吗?
他甩了甩脑袋。
他最为舒心的,还得是看见她的笑容。
她与自己月下倾诉时的微醺,她得胜归来时的骄傲,她与自己共度难关后的欣慰……
她都笑得很好看。
只有喜欢一个人,才希望她始终开怀。
坏了。
江陵的眉心皱得越发得紧。
他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
他始终以为,谢扶玉在他心中的特殊,只是因为在他的遥遥江湖路上,她是唯一一个值得信赖和亲近的同伴。
他既然把她视作唯一的同伴,那么或多或少会期冀着,她也能视他如唯一。
可他失望了许多次。
原来,他始终视为理所应当的占有欲,不知在何时,竟暗中滋长成出了一株藤蔓,攀爬上他的心,汲取了他最为珍视的记忆,再生长进他的脑海中,用刺深深镌刻进去,令他如今回想起来,清晰得恍若昨日。
少女的手依然捂着他的耳朵,有时还微动一动手指,指缝轻轻夹着他薄薄的耳廓。
想通了这些,他忽地觉得与她的亲密接触都不自在起来。
他后背感受着她的柔软曲线,逐渐僵直了身子,揽着她膝弯的手轻触到她晃动的小腿,仿佛触到了海中的海刺水母,猛地缩了回去。
恰好这时,琴音停了。
“哎?”
谢扶玉猛地被他丢了下来。
她并不知道少年此时的复杂心绪,干脆拍了拍手,大大咧咧道:
“背累了也无妨,你可以和我提前说一声,突然把我丢下来,吓我一跳。”
他垂下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狐狸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是喜欢把视线粘在那人的身上。
谢扶玉见他并不接话,就这般直勾勾地瞧着她,脸颊还微微泛着红意。
“不会吧?又发烧了?”
她担忧地探了探自己,又探了探江陵,旋即下了个结论:“还真是。”
旋即,她毫不避讳地转身拉起他的手,朝谷门行去:
“走啊,我们快些去见谷主,你也好早些休息。”
她朝绝音谷弟子出示了拂华剑,仍与在金玉山庄一般,假称是七剑阁弟子。
说明来意后,便得到允准,随着引路的弟子上山而去。
路上闲来无事,她问弟子道:
“我们刚至山下时,听见了七绝琴音,敢问为何要在自家山谷中斗法?是比武,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