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扶玉未置可否,直言道:
“神君便是上回海中让我来绝音谷的那只鲛人吧?还是曾经让姜萱收留孩子的那位玉面神君?想来如此……应当也同宫流徵有联系,我说得对,还是不对?”
玉凌烟微微挑了挑眉:
“姑娘倒是敏锐,难怪讨人喜欢,连我都喜欢上姑娘了呢。”
“你少在这里阴阳怪气。”
谢扶玉微微蹙了蹙眉。
他摆出一副受伤的神情,朝她递来一杯酒:“姑娘为何这样说我,怎么,旁人能喜欢,我就不能喜欢吗?”
她接过,一饮而尽:
“你若是喜欢,可以同我早早表白心意,或者私下里示好,大可不必坐在这里谈判的时候虚情假意,不是吗?你看,连江陵说喜欢,都知道屡屡救我于危难呢,你除了甜言蜜语,一点表示都没有,同话本里的负心书生一模一样,我可不上这个套。”
“谁说在下不能表示?”
他说着,将那颗剑魄放在了桌上。
谢扶玉没犹豫,当即伸手去拿,他却反倒抽走。
她早就料到他会如此做。
她嗤笑一声,神色轻蔑,像是无言的讥讽。
他望着她,低低笑了起来:
“你坐过来,陪我饮够十杯,我就送你。”
“当真?”
“姑娘若觉得诚意不够,那就再加下一颗剑魄的线索。”
“成交。你若反悔,我也不介意杀了你。”
她大方说完,径直坐了过去,一杯接一杯地干喝。
喝下五六杯的时候,脑袋便有些发晕。
玉凌烟只旁观着她的神态,笑笑不说话,继续同她添酒。
朝她递去第十杯之时,他问道:
“谢扶玉,你最在乎的人究竟是谁,是江陵,还是摇光?”
这是他特制的酒,纵使酒量再好,只消微醺,便只会说真话。
谢扶玉单手趴在桌上,下意识答道:
“都很在乎……”
忽然之间,天翻地覆,本飘在眼前的红木地板变成了华彩缭乱,系着红绸的屋顶。
玉凌烟撑在她身上,发丝荡在她面前,神色认真:“若是他们两人注定只能存活一个呢?你希望是谁?”
她脑中有些混沌,只能随心回答:
“我……我不知道。不对,都得好好活着,都得好好活着……”
她眼前一阵一阵发晕,觉得面前人变成了好几个。
玉凌烟抚上她的脸颊:“只许活一个。”
“嗯……那就师父吧。”
她斟酌半天,呜哝道。
玉凌烟刚舒了口气,却听她又呢喃道:
“我不可以欠师父的命,但是我可以和狐狸同生共死。”
“原来,这才是你的真心话啊。”
他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将那颗剑魄放在她手心,冷笑一声,从她身上站起来。
“可是不行,天宫想留下的,仅仅是摇光。”
这话他说得极轻,谢扶玉没听真切。
玉凌烟放大了些声音:
“你需去一趟天山雪林。”
“是下一颗剑魄的线索吗?”
他微微一笑:
“是啊。下一只需要你诛杀的妖,也就是第六颗剑魄的拥有者,正是江陵的母亲,江山月。”
说完,他便走出了屋子。
谁?!
谢扶玉当即打了个激灵,连带着酒都清醒了几分。
望着玉凌烟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心中默念他最后说出的那个名字。
天山雪林,妖王江山月。
且不论她究竟有没有这个本事,这个人,到底是江陵的娘亲。
鲜活的江陵与消逝的摇光……
她该怎么抉择?
她不禁有些头疼。
若是能让江山月主动交出剑魄,便可解决一切,然而她清楚地知道,这几乎不可能。
先同江陵回天山雪林,再走一步说一步吧。
她想。
她从地板上翻身而起,拾起酒壶,步履飘忽地走到院中,捏起御剑诀。
拂华带着她一路东行,将院中凡俗之人的惊讶之声抛在了后面。
“是神仙!”
“万一是妖呢?”
“妖哪有御剑的?就算是妖,也得是妖仙!”
谢扶玉轻轻一笑,迎着月亮,抬手再饮一口酒,依着来时的路线,回了竹林小屋之中。
拂华停在竹篱前。
她刚从剑上跳下来,便隐隐瞧见石桌上趴着一团人影。
她悄声无息走过去,见正是喝倒在桌子上的江陵。
探头瞧了瞧酒壶,酒水只下了浅浅一层,一旁的酒碗里却还盛着大半。
她捏了捏狐狸的耳朵。
薄薄软软,内里覆着些细腻的绒毛,绒毛下透着粉,外面的毛仍是雪色,耳尖染着火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