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能没有野心。没有野心,便没有向上爬的动力。如你所见,她若是不去名正言顺争这个魁首,那她将永生只能活在旁人对女子的不屑里。”
“她就该拼力维护自己的荣誉,就该一次又一次克服疼痛站起来,就该对欺她辱她的人怀恨在心,就该提起剑,指向所有会伤害到她的人。”
“所以,我宁愿看着她一点一点变硬,变冷,变得坚不可摧,也不要看着她终日温软,有一日会折在他人手里。”
“我可以成为疗愈她的药,成为她手中的刀,成为她需要的一切,却不能阻碍她成长。”
江陵说着说着,自己却先愣住了。
后来的阿姐,可不就成为他方才形容的模样?
可从前的他,却总想试图让她放下冷硬,展示出她脆弱柔软的那部分。
愚不可及。
“哈哈,你如今可当真像一只兽。”
摇光却蓦地笑了起来,而后笑声越来越大,仿佛听见了世间最好笑的事情。
许久,他道:
“这么说,你是做好打算,循着画卷中的记忆走下去,让她能从这里回到现世吗?”
江陵静静地凝着他:
“你初次找我时,不也是这个心思吗?”
摇光缓缓闭上眼睛:
“是啊,我终究不愿她活在虚妄中的。更何况,这个虚妄也并不美好,如你所言,许多事情,我做不到。”
“我不能同你一般,看谁不爽,便把他囚禁折磨,甚至取他性命。我也不能置大局于不顾,将六界秩序视若无睹。我能教给她这世间最精妙的剑法,可我的剑,不能因护她一人,而直指众生。”
摇光深吸一口气,道:
“江陵,我的性子,偏偏是你最想抽离的那部分。”
说着,他走到门边,远远回望着他:
“你走吧,走到旁人找不到的地方去。天魂宗失了宗主,断然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定会用寻灵诀,追随你的灵力而去。我只救你这一回,之后的事,生死天定。咱们……那一战见。”
他灵力一收,撤下结印。
刚推开门,谢扶玉便一个趔趄,险些栽进来。
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尴尬笑道:
“那个……哈哈。”
“我就知道你会想偷听,这结印,便是设给你的。”
摇光说着,蹙眉上下打量她一番,径直走了出去。
江陵仍坐在床檐,反复咀嚼着摇光丢给他的话。
他隐隐觉得摇光才是事情始末的知情者,可他偏偏又什么都不愿意多说,或许有难言的苦衷,让他不得不把一些秘密长埋于心。
可他想不明白。
屋内仅剩他们二人,谢扶玉主动坐到他身边,眸中含着忧色:“你……没事吧?”
“尽数好了。”他扬起一抹笑容。
他伸手搭上她的灵脉,见其间灵力磅礴,些微放下了心。
“你勤加修习,假以日时,必会成为天下第一剑。”
谢扶玉虽恢复了现世的记忆,可她的肉身与灵修仍是当年,故而武道大会才会再次吃了大亏。
如今她体内充盈着灵息,虽比不上画卷外,但已然是大大进益。
可她又不能告诉江陵,她现世还要更厉害些。
于是她挑挑眉,接着道:“比我师父还厉害?”
“他在你这般年纪的时候,可没有这样的灵修。”
一个刚定容没几年的修士,倏然又得了一宗之主,外加内选第一的弟子的修为,若是再修习百年,自然天下难觅敌手。
更何况,按照如今的记忆走下去,那时候的摇光,已然魂飞魄散。
两人各怀心事,却听窗外下了课业的弟子八卦道:
“你听说了吗?今日天魂宗几位长老找上门来了,说要向阁主讨个说法。”
“讨什么说法?”
八卦弟子的话语渐渐飘远,谢扶玉忙聚起五感,细细筛选,凝神听着。
只听两人接着道:
“说要阁主交出谢师妹呢。天魂宗宗主的死,似是与她有关。”
“啊?怎么可能?昨夜谢师妹还在被阁主罚跪呢。”
“可不就是说嘛。但他们一口咬定只与她结了仇,且用了寻灵诀,宗主房内残留的灵气正在咱们七剑阁呢。”
“师妹总不可能有分身吧……”
“我觉得不会,虽然她平日里是离经叛道了些,可也不至于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心狠手辣之事啊。”
丧心病狂心狠手辣的江陵默默瞧了眼她。
“也不好说……她武道大会那日杀殷逸师兄的模样,也挺那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