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智也不想理他,就让他在后面叭叭的说着奉承话。
炕屋里挺暖和的,掀开门帘一股热乎气。
陈玉蓉见石婆婆跟王荣军来了,叫小碗把炕桌挪到一边,让她与小燕慢慢吃。
小燕站起身帮着小碗一起抬着炕桌往边上放,嘴巴里还嚼着干豆腐皮。
王荣军坐在炕下面的椅子上,石婆婆被搀扶着坐到炕头。
王荣军搓着手,把过来的原因跟他们说了:“咱们大队今年评上了优秀大队,都是咱们大家相互协作,友爱乡里——”
苏智不耐烦地说:“你有什么事直说吧。”
王荣军被他打断也没生气,咳了一嗓子说:“就是关于防空洞——”
石婆婆坐在炕头悠悠地说:“老太婆挖不动防空洞,想着你们能家能不能帮把手,把老太婆这一份也给挖出来。”
陈玉蓉笑道:“就这事儿啊,我家全是劳动力,多帮一个没问题。”
王荣军又被截了话,砸吧砸吧嘴,转而乐呵呵地说:“那我明天就跟村里报告一声。”
苏智忙说:“我们家也就帮石婆婆,别把其他人的活也堆给我们干。”
王荣军说:“这怎么会呢,绝对不会的。”
王荣军说了一会儿话,陈玉蓉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王荣军觉得没啥意思,就跟石婆婆说:“我送你回去?”
石婆婆半天没理他,王荣军看到她手里捏着一条像是彩带的东西,看的目不转睛,也好奇的走过去。
小碗见到绦带从衣服兜里掉了出来,怕被王荣军拿走,她伸手要从石婆婆手里拿回来。
石婆婆年纪大归大,把绦带捏的紧登登的,小碗一下没拽出来。
陈玉蓉见了说:“小心点,你姐给你的东西别弄坏了。”
石婆婆沙哑着嗓子问:“这是谁给你的?”
小碗又说了一遍:“是我姐,小满给的。”
石婆婆一抬头,小碗看到石婆婆头上系着的护额,上面有朵花跟绦带上的花一样,都是兰花。
她惊诧地说:“你头上的也是兰花?”
石婆婆那一场病以后,手脚利索,眼睛也明亮起来。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手抖个不停不说,眼睛一下红了。
陈玉蓉看出来不对劲,伸手扶着石婆婆的后背,拿来一张手纸递给石婆婆说:“您老突然这样,是哪里不舒服?”
石婆婆摇摇头擦了擦眼角,颤抖着手指着绦带,然后又指着自己的护额。
她的护额有点像过去人家的抹额,只是上面没有珠宝,只有绣成的兰花。这也是她丈夫亲手给她制成的。当年打倒地主,石婆婆家正好就是地主,是知青同志把她父母找地方埋了。
两个人后来相依为命,成了家庭,没过上几年安稳日子,后来不知被谁知道石婆婆的身份,她丈夫不愿意跟她分开,一起成为了阶级斗争的对象。
那时候的人斗来斗去斗红了眼,人心坏的不行,见她跟她丈夫感情好,非要把他们分开下放,还说要把他们一个分到天涯,一个分到海角,一辈子见不了面。
好端端留洋回来的学子,刚工作不久,还没大展手脚,就家破人亡,流放到这里。
“我、我叫石兰。”石婆婆沙哑的嗓子说:“兰,就是兰花的兰。”
陈玉蓉忙问:“是跟这条绦带的原主人有什么过往么?”
石婆婆说:“那是我丈夫,失散了二十年的丈夫编的。我就算瞎了,用手一摸这个花样,我就知道是他,绝对不会有错。”
陈玉蓉知道绦带上编织的也是兰花,跟石婆婆头上的样式一模一样。不知道对方是男是女,但关系肯定不一般。现在知道是石婆婆的丈夫,脸上露出少有的惊诧表情。
石婆婆把她跟方大爷的事情说了出来,说完以后,屋子里全都安静下来。
王荣军坐在椅子上,也在长吁短叹:“这就是造化啊,谁能想在这里看到这条带子,你们俩的缘分到底没断。”
苏智皱着眉头说:“婆婆,不是我不相信你,就是这么些年了,说不准是大爷把手艺教会给别人了呢?而且不是说被分到别的地方,怎么会从我姐那边寄过来?”
石婆婆又抹了一把眼泪,陈玉蓉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石婆婆说:“我知道一定是他,这个手艺是我俩结婚的时候,他特意编给我的,别人学不会,而且他也不会教给别人。这是我俩结婚的纪念,只属于我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