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律抬起目光,投向符燚和阿木尔。二人接到暗示后,立刻反身走出了帷帐。
中原男人听到他们离开的声响,顿时瞪大瞳孔,恶狠狠地目光射向面前仅隔一掌的勃律脸上:“你做什么!我方才明明答应你了!”
“我说了,我身边不留优柔寡断的人,这样的人不应该长在草原上。”勃律向后退一步,“你应该想过,如今你不待在我的身边接受我的庇护,但凡现在跑出我的帷帐,不出一盏茶,你就会尸横草原,然后被狼叼走。”
勃律顿了两个呼吸:“至少,延枭一定会把你叼走。”
“你,甘心吗?”
是甘心用自己换一众中原人的命,还是甘心将命一起留在硕大的草原上。
中原人忽然沉了气,盯着勃律:“你先让他们回来。”
“不急,我们也可以趁着这个时候好好唠唠嗑。”勃律随手从矮几上拿了一盏酒水,递到中原人的面前:“你和那些中原人是宗亲?”
男子眯起双目,并没有接过勃律手中的碗盏。他否认道:“不是。”
“不是作甚救他们?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得出来,抛弃他们,你能逃得更远。”勃律仰脖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再次凑近男子低声道:“你或许是中原的强弩,或许是草原的雄鹰,但绝不是喂进狼崽里的羔羊。”
“你让他们回来!”
瞧着中原人气急败坏的神色,勃律含笑没有理会,继续问:“你就不好奇,我为何要救你?一个中原奴隶罢了,其实死在延枭的手下,比我亲自动手要来的方便。”
男子却是冷笑一声:“你们与我们最大的区别,就是你们像匹发了狂的狼乱咬人!中原人讲究明事理,会诚信知报勇毅力行……你们做不到。”
本以为少年会恼羞成怒的掐住他的脖子,然后抡起腰间的佩刀朝着他的顶上人头坎来,可等了好一会儿,对面的小殿下突然发出一声嗤笑。
似乎心情很好。
中原男人疑惑地望过去。只见勃律的右手搭在腰间,慢条斯理的摩挲着腰侧的佩刀,指尖在刀柄上反复徘徊,瞧得男子心中也跟着旋转。
“你说对了,我就是匹狼,还是草原上最凶猛的狼。你怕不怕?”勃律乐呵呵着发出好听的嗓音,转身从小几上为自己又倒了碗酒,端到唇边抿了抿。沾了酒水的唇瓣在火光中一开一合,不知怎得,竟是瞧得那方男子心中一阵拨乱。
“告诉我你的名字。”勃律死死盯着男子的眼睛,嘴角还噙着一抹说不上来意味的笑容,重复道:“告诉我你的名字,我现在就放了他们。”
男人绷直了背脊,闭口不言。
“没有名字?”勃律好笑,“也是,你们中原人的名字,难听死了。”他往前迈一步,站回离中原人一掌的位置——或许更近。
草原上独有的清冽气息猛然灌进中原人的鼻腔,惊地他骤然禁了吸,瞪大了双眼看着勃律那副略带异域的面孔。这时他才发现,勃律并没有草原人看起来的粗糙,倒是有些胡人的面相。
突然,对面的少年开了口。
“哈日查盖?”勃律盯着他的瞳孔,默了会,摇了摇头:“不,还是叫你‘隼’吧,阿隼。”
“阿隼,你将是这草原上,最勇猛的雄鹰。是我勃律身边,最危险的存在。”
第六章
阿木尔和符燚从勃律的帷帐中出去后,并没有走向着看押中原人的地方,而是立在了帐外,静静吹着冬夜里的风雪。
过了半响,符燚哈出口气,挠了挠头:“中原那小子看起来就细皮嫩肉的,勃律为何要将他留在身边?”
“无非是像瓦纳一样养着——这是殿下的乐趣。”阿木尔拦下了欲要进去的面纱女子,瞥了眼她手中端着的吃食低声提醒:“宝娜,现在不能进去,里面有中原人。”
女子闻音抬眉看了眼阿木尔,藏在面纱后面的红唇轻启:“中原人?殿下为何会和中原人单独待在一起?”
她的嗓音不似其他女人般娇软,反而听上去硬朗朗的,夹杂着风雪冰冷的呼在旁边两人的脸上:“你们竟然让殿下和中原人单独在帐内?要是还发生上次的事怎么办?”
勃律十四岁的时候身边有个从乌兰巴尔逃命来的中原女孩,年幼既心善的小殿下收留她并朝夕相处了两年,哪料这是个细作,在族群遇袭混乱时,拿着中原的匕首刺向了勃律的心脏,之后让他硬生生在榻上昏迷了半载。
袍服男子想到这,嘴角一扯,慌里慌张地往阿木尔的身边靠了靠:“宝娜,你别、别这么紧张,中原人虽狡诈,但依我看这人没那个胆子。”
他拿手肘怼了怼身旁的额饰男子:“你说对、对吧?勃律怎么能容忍他对自己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