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牧安显然没料到他会说这种话,愣了一瞬后当即淡笑开,轻柔应了声“好”。
进宫的一路上到处可见宫女端着金盘盛着瓜果来往广阳殿和御膳房之间,四周宫门、廊庑已经挂好了宫灯,就连垂脊上的垂兽们一个个身上都锃亮有光。
倒是炀清殿内气氛沉重,虽然外面的廊庑也正挂着宫灯,却丝毫没有要过节的气息。
胤承帝坐于高座,听到殿门推开的声响,眼皮往这方一掀,在看清了来人,手随手一扔,把一叠加急来的军报扔到了祁牧安手中。
“共享情报。”他压着嘴角说,“西北来的军报,草原的兵马提前压境,你后日就要出发。”
祁牧安展开信纸扫了一眼后,脸色变得很不好,这意味着他今日陪勃律过完新岁,明日就要奔赴战场。
这一去何时回来尚未可知,而勃律如今的状况又能等到他回来吗?
祁牧安折回此封军报,对元胤道:“我不去。”
这一刻,他想毁了两人之间的合作,专心在府上陪勃律,这样他就有大把的时间去求那闭门不见的神医,去继续上天入地地寻找能医治他的方子。
元胤微微上挑的眸子眯起来,更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狐狸,当下冷面警告道:“你别忘了,你和朕之间的约定。”
祁牧安捏紧这封手中的军报,抬头毫不畏惧地冷视元胤。
“我现在不能离开他!”男子怒火中烧,“我若是连他都放弃,你这场仗的输赢和你东越的存亡对我来说便根本不重要!”
胤承帝身子蓦然前倾,死死盯着祁牧安,给予下方人一丝来自帝王的压迫:“朕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朕允你——只要你祝余家赢得此仗,守住荆城纶城,击退他们至坡陀外,便可以只身率先回来。”
“在此期间,朕也向你保证,他在朕的眼皮底下不会出事,会让人以药延命,让他好好的活着,朕也会倾尽全力去寻找救治他的法子。等你回来,定还你一个好端端的人。”
祁牧安只是冷笑:“我可听说近日你朝殿的柱子都要被染成红的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朝臣得知他在上京,个个都想要他给你们死在战场上的人偿命。如此,你要我如何相信,在这种局面下你会护他安然?”
元胤头疼地捏捏眉心,拍案而起:“一群老不死的,以身威胁朕的本事罢了。朕是他们的皇帝,他们还能反了天不成?”
祁牧安却道:“你们东越现在大多是效力过先皇的老臣,有的加起来甚至是你年岁的两三倍,立足朝堂多年,威望颇高,你要如何奈何他们?”
“你在帝位上坐的时间还是太短,就算有容瑾昱的辅佐,以他一家又能如何顶朝堂万家?”
“于此,关乎他的事,我无法信你,更不可能把他交给你。”
元胤在案后来回踱步,越走越焦躁,最后忍不下去了,手一扬冲祁牧安怒喊:“你以为在现在的情况下你们还有得选吗?”
他双手重重拍在案上,探身对下方道:“对勃律王子的事,朕一日不开口表态,他在上京就多一日危险。东越武将有多少,死在他草原狼师麾下的东越将士有多少,你算过吗?这些人,可不是人人都和常衡一样,心眼都嚼碎了吞肚里。”
“朕承认,朕在看到他后确实动过杀心给东越死去的无数英魂偿命,依次要挟草原,可他现在对草原来说是个死人的存在,那朕还抓他干甚?”
“朕也清楚的狠,此番你在西北,他要是在朕手上有个好歹,你怕是会直接撕破脸,昌王兵会直接出卖东越吧!朕还不至于蠢到连这其中的利弊都分不出!”
祁牧安眼神难辨,但没有再开口,不知是不是因他这席话有了动容。
来的是草原的兵马,是有一笔勃律和他们之间的帐要算,他应该替勃律讨回来。
元胤深吸一口气再呼出,平复了一番道:“不过朕也确实明面上不能放了他,该捉拿的样子还是要做给那些老东西看,但目前将他看押在你府上是最好也是对他最安全的办法。”
“朕允诺你,会让常衡亲自看押他,一直到你回来。”
祁牧安冷眼对视元胤,默了半响,谈判道:“你的兵不得进我府,只能在府外。”
“行。”元胤黑着脸被迫答应。
“不能限制勃律出行自由,若他出府,便让常衡跟着。”
“可以。”元胤利落应下。
他还道:“这些时日,我要元澈也在我的府中。若你出尔反尔,我不敢保证我留在上京的人会做出什么。”
东越的后,必须抓在他的手里。
元胤咬牙切齿,最终还是应下:“可以!宫宴过后,朕就让人把他送回去!今晚你就能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