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律一心雕着狼符,必勒格就那样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过了半响,许是勃律再也经不住了,噗嗤一声笑出来:“怎么,你这般盯着,是没见过小王?”
“殿下说笑了,自是见过的。”必勒格正襟危坐在勃律面前,眼皮下垂瞥了眼他手中的木狼,扯动唇角不咸不淡地吐道:“小殿下真有雅兴。”
“一时的乐趣罢了。”勃律笑笑没在意,却没抬眼瞧他,视线始终放在手上正在雕刻的木料上面。
“小殿下喜爱木雕?”
“谈不上喜欢。”勃律淡道,“我只喜欢我喜欢的人喜欢的东西。”
男子瞥眼宝娜和她手中的帕子,以为她是对方口中“喜欢的人”。
必勒格断音一瞬,很快重拾起来,从怀中捧出一个木匣子,仔细看去会发现,和送到延枭帐内的木匣子一模一样。
然而打开来却不一样了,他送给勃律的是一柄匕首。短刃精巧,刃面锋利,柄首上还镶着价值不菲且五彩斑斓的西域石头。
“如此看来,我却不敢笃定这是殿下所喜爱的东西了。”
锋芒乍现,惹得勃律不禁瞟过去一眼。只一眼,必勒格便有所料到他定会被其锁住目光。
“漠北回鹘的玩意儿?”勃律有些不确信。
“正是回鹘前首领的东西。”必勒格扫眼看过去,想瞧瞧勃律是何反应。
出乎意料的,勃律虽然感兴趣,却无动于衷,继续坐在原处。他笑起来问:“听说你是来问候我们的……不知你问候延枭的时候,送的什么啊?”
必勒格没有隐瞒,如实道:“送予二殿下的,是大可汗赏赐的血玉雕。”
“哦?”勃律愈发觉得好笑,目光三次流连在匕首上:“你送他就送父汗赏的东西来敷衍,怎得到小王这里就舍得拿这么好的匕首来了?
“自是小殿下担当得起这等宝物。”
勃律大笑,几声过后戛然收音。他开口:“你送延枭血玉雕,是说他无所作为金玉其表,只配纵拥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你送小王大漠匕首,怕不是在说小王雄韬伟略,英勇善战?”
必勒格没说话,也没否认。
“必勒格,你胆子怎得这般大?延枭最看不得别人瞧不起他,你明着面暗示,他没当场宰了你?”
男子平静陈述:“二殿下生气归生气,想必是喜爱那血玉雕的。”
大可汗赏下来的东西,虽然是赏到了必勒格手中,但再由他转送给延枭,延枭也是不敢砸的。若被人知道了告上去,大可汗追究起来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他自身。
勃律嘴角扬的更高了些:“那你给大殿下送的什么?”
“殿下不是看见了?他没收,直接摔了。”
勃律忽然想到那日去探望大殿下,在帐外遇到必勒格从帐中走出的情景,原来那时他是捧着礼盒去的。
“那小王也不收。”勃律眯眼一笑,低头继续雕他的木狼。
必勒格轻轻蹙眉问:“小殿下不喜欢?”
“喜欢也不收。”勃律吹去刻下来的多余木屑,“我若收了,你岂不是在害我?”
“回鹘前首领的匕首我略有耳闻,刀身千锤百炼锋利无比,是为数不多的好刃。刀柄价值连城,一颗能保三家一辈子衣食无忧。父汗对此喜爱的紧,曾下令仔细寻找,奈何前首领在几十年前的漠北战乱中死后这把匕首再无踪迹,殊不知原来是你给寻到了。”
勃律手一顿,似笑非笑地抬帘瞄向对面的必勒格,语调逐渐冷凝:“这匕首是漠北财权的象征,你给了小王,会让父汗以为小王生了不好的念头——你说你这不是在害小王是在干什么呢?”
第三十章
勃律重新低头刻向木料。必勒格淡漠地瞧着正在刻木的少年,过了会儿,忽而扯起了嘴角:“是我考虑不周了。既然小殿下不喜欢这件,择日我寻个别的再来。”他收起方匣子,起身欲要离开。
勃律静静瞥眼他的动作,撂下刀具,头一支出声叫住了他:“等等。”
必勒格停住脚根,回头看他。
少年两指点住侧脸不断摩挲:“乌利瀚王怎会对我们称臣?”
必勒格眼尾一颤,寻思到原来消息已经传进狼师里了。他扫眼旁边毫不避讳的女子,沉音开口说:“小殿下不妨猜猜看。”
勃律两口笑出声,盯着他:“我猜……你莫不是在旁边煽风点火吧。”
必勒格一顿:“小殿下误会了。此番全是乌利瀚王一人的意思,我不过是进言了几句。”他随后倾身行礼,作此要退出去。
勃律再次叫他:“既然如此,你来都来了,不喝碗水再走?你这般倒显得是我狼师没礼数。”
可必勒格这次没回头也没答话,直径走出了主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