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律的笑在这句冒出来后陡然僵在面上,不可思议地问他:“你说我什么?”
阿隼意识到了什么,涨红了脸,不再吭声。
这句阿隼不熟悉,可勃律却再熟悉不过。这是一串草原语,同中原 “浪荡子”的意思大同小异。当下,勃律面上浮出愠怒,冷声质问他:“这话谁教你的?”
阿隼不答,重新将目光放到书卷页上。
“是不是阿木尔?”勃律进一步逼问。
可男子似是下了死心,怎么都不再开口,面子薄的很。于是一整个午后,阿隼的帐内都静悄悄的。勃律盯着他,他就埋头注视着书卷,谁也不开口先说话,谁都不动一下,以致宝娜再次回来后见到自家殿下面若寒霜的面色,一度以为是阿隼又做了什么不要命的忤逆他的事儿。
殿下生气,她也跟着生气,心底将阿隼翻来覆去骂了个便,导致以后每每见到他,都恨不得握着刀千刀万剐一番。
日落时,勃律才从阿隼的帐中离开。他将宝娜独自留在帐内考察阿隼今日所学,自己则大步朝着另一方而去,最后跨进了另一间帐中。
帐内灯光昏沉,就犹如还瘫在榻上的人影一般,浑噩的叫人忍不住皱眉。
勃律二话不说,迈过去的同时伸出手,一下子死命拽住了阿木尔的衣襟,将人毫不费吹灰之力地从榻上拎了起来。
男子吓了一跳,猛一哆嗦仰起身,正好对上小殿下那副凛若冰霜的面孔。
第二十七章
“勃、勃律?”阿木尔酒还没彻底醒,对着少年讪讪一笑,“你这是怎么了?”
勃律捏着他的衣襟半响没回话,盯着他打量了许久,最后双手一撂又给人仍回了榻上。
他扭身去桌上给自己倒了碗水:“你是不是教了阿隼一些不该教的话?”
“什、什么?”阿木尔结结巴巴,脑袋里还浑着,不明所以地望着勃律:“我教什么了?我什么也没教啊。”
勃律手腕一歪,一碗水结结实实地甩到了阿木尔的身上。
男人瞬间清醒了,眼睛滴溜溜转了老半天,好像是有那么一个印象。他赶忙起身去拿帕子擦水,嘴里喊着冤:“我想起来了!但那也怪不得我啊,是他先问我的。”
勃律觉得好笑,根本不信他的话。他又给自己斟了一杯水,放在唇边抿了抿:“阿隼憋屈的很,宁可自己受着也不会反咬你——你现在告诉我是他向你讨教的?”
阿木尔开始坐立不安,心虚地不敢看勃律,目光落在帷帐帘上,期盼着这时候谁走进来把小殿下拖走。
然而并没有人遂他的意。勃律恨铁不成钢地点着他骂了起来:“你真是日子过得愈发美了!现在都敢指在我鼻子上了!”
少年两步跨上来就要抓他,吓得阿木尔跳起脚围着小几跑了起来,边躲边嚷嚷:“我可没有这个胆子!”
“我呸!你怕是早在心里道了八百来遍了吧!自己说不出口,教唆阿隼来骂我。”勃律绕过小几想正面追上他,哪料对面那人又折身往反方向走。
勃律咬牙切齿:“骂的好啊骂的好,把我活生生骂成了浪荡不堪的人。”
两人隔着小几你抓我躲,像孩童般围着追赶了起来。阿木尔逮着机会抻头大叫:“我、我若是想骂你,儿时就骂了!”
“你骂的还不少!”勃律抄起碗碟就朝他飞过去,男子眼疾手快地给接住了。少年见没砸上,改成徒手又一次向前抓了上去。这回,他牢牢扣住了阿木尔的双臂,双方隔着一面小几僵持着谁也没先动。
“你还教阿隼什么了?”勃律质问。
阿木尔哭丧着脸答:“我认我认,但我就说了这一个,再没旁的了。”
少年听后冷哼,松开了阿木尔:“这次且先放过你,若我再发现你教阿隼一些歪东西,你干脆就滚去乌兰巴尔待着吧。”
男子摆摆手,表示自己再也不敢了。这一番折腾,倒叫他的酒劲真正醒了。阿木尔喘着气跌坐在小几旁,拧着眉瞪了眼小殿下。
“勃律,他现在只是狼师的奴隶,你何必对我发火呢?你现在未免太看重那个中原人了。”又是安排单独的帷帐住又是教他学习草原语,他总觉得勃律对阿隼的态度越来越甚于他和符燚这些从小出生入死的兄弟。
反观勃律只轻描淡写地扬了扬眉,道:“你又不值得我上心——若你同他那般好玩,我当然也会拿你取乐。一马平川的草原上无边无际,好不容易天神给我送来了这么个饶有兴趣的小雏鹰,不趁着死之前多玩玩,打算让我闷死在这皑皑里?”
少年眯起双目,回味无穷:“你难道不觉得……他憋屈到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很好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