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是有什么要紧事吗?”沈浊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想起回府时见到的匆忙人影,心中霎时一沉。
管家盯了他半晌,像是在犹豫他可不可信,最后道:“这就不清楚了,不过听宣旨公公的意思,应该是陛下醒来关心朝事,于是就把官员连夜召进宫询问了。”
顾林赋闲在家多天,哪有参与讨论朝事的必要,不过皇帝醒来的事应该做不了假,沈浊想着,向管家道谢后离开。
鹅卵石铺就的石子路凹凸不平,沈浊走得很慢,边走边分析顾林深夜被召进宫的事。
老皇帝应该醒得突然,否则燕稷不会那么有耐心地同他周旋,若是这样,老皇帝又为什么召众人进宫呢?
老皇帝一醒,不知这京中的暗流涌动,会不会平息一段时间。
“怎么办怎么办,你快想想办法啊……”
思绪被突然传来的谈话声打断,沈浊抬眼看去,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棵足有两人合抱粗的树干。
沈浊放缓脚步走过去,树皮上斑驳的痕迹越发明显,他绕过半步,看见两位相对而站的小厮。
“这是黄大人最喜欢的酒,老爷想喝他都不怎么愿意,眼下少爷一挖就是两坛,他肯定得怪我们不拦着了。”一位焦急道。
“还能怎么办,黄大夫又不知道,少爷也不会供出我们的,你也知道黄大夫最宠少爷了,他肯定不会怪罪的。”
“可是,他不是说谁都不能不经过他同意就喝他酒吗?”
“哎呀,别想了,你也看到了,少爷今晚心情很不好,等他好点了,会自己给黄大夫告罪的,我们就不要担心了。”
……
沈浊心不在焉地扣着老槐树的树皮,听完了两位小厮的对话。
回忆起先前顾清奇怪的表情,越想越放心不下,连忙转身,往顾清的房间走去。
等终于站到顾清房门前时,沈浊的呼吸还有些粗重,他一边平复着呼吸一变向房中看去,漆黑一片,一支燃着的蜡烛都没有。
顾清不是偷了酒吗?这是没喝就睡下了还是根本就不在房间里?
想推门进去查探又觉得没有理由,沈浊在门前来回踱着步,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他忽然觉得自己傻得可笑,顾清那性子,可不像会想不开的样子。
沈浊自嘲地摇了摇头,透着窗纸往房中又看了最后一眼,转身,只是步子还没有迈开,身后就响起东西落地的闷响。
沈浊心中一紧,不等想明白声音的来处,就推门闯进房中。
眼前漆黑一片,惨淡的月光近似于无,沈浊摸黑走到床边,却没有找到人。
被子齐整的堆在床侧,没有被压出的褶痕。
所以这是偷了酒去找旁人同饮去了。
沈浊自嘲地想着,喉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梗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真是多余的担忧,可怜自己还过分紧张地以为顾清磕到了,沈浊垂下头,转身向外走。
眼前突然洒下一抹冷白的光,不明亮,却给他分割出一明一暗两个世界。
“沈浊?”
冷光乍然消失,转而代之的是一声像是溺在水里的呼唤,呜咽之中还有满腹的不确定。
沈浊循声向上望,屋顶上少了片瓦,镂空处是顾清探过来的脑袋,他把月光挡了大半,惊疑地往下望。
“顾清?”沈浊反应不及,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
话音未落,顾清的脑袋就消失不见,不过转瞬,人就转移到了他身后。
灼热异常的呼吸落在后颈,沈浊被烫得缩了下脖子,就听见顾清不满的话语:“沈浊,你不要躲。”
“我没……诶!”腰间猝不及防一紧,反驳就变成了惊呼,沈浊只觉一股冷风在面前刮过,他就被顾清给提到了屋顶上。
视野转换,花木陡然变小变远,脚下的瓦片簌簌响动,还未站稳,沈浊的心就跳到了嗓子眼。
“你怎么不说一声……”
沈浊惊惶后退,后背抵上顾清的胸膛,埋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捂住了双眼。
“看天,不要向下看。”顾清的声音很冷,沈浊一愣,怔怔地点头。
顾清并没有立马放开他,而是扶着他坐下,等确认他坐稳了才缓缓松开手。
房顶没有树木墙体遮挡,天空一览无余,沈浊惊觉,今晚的月亮亮得离谱。
顾清自松开手就不说话了,只抱着酒坛子闷声喝酒,他脚边躺着一只空掉的酒坛,应当就是沈浊听见滚落声音的源头。
顾清仰着头,脖子撑起的弧度让沈浊心惊,视线跟着他突起的喉结滚动一圈,沈浊伸手,止住了顾清的动作。
“陈年老酒最是醉人,少喝点,不然有你难受的。”
顾清已然醉了,他端着酒坛怔愣半天,才恋恋不舍地把嘴从坛沿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