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浊突然想起他的回答:“信则有,不信则无。”
答案实在是太磨楞两可,虽然对道士这种人来说的确没什么问题,但不否认本身就是问题。
“小友?”
思绪被略带苍老的声音拉回,沈浊迎上对方的视线,见对方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
探究的目光颇为肆意,却不会让人不舒服,沈浊不解,疑惑道:“道长?”
他想询问关于当年的事,就算重生之事不能明说,他还是有别的方法试探询问。
可对方就像是没听见他说话,视线一寸寸在他身上刮过,或许是对方的视线太赤裸裸,沈浊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心,
“道长?”他又试探着喊了一声。
也可能是对方终于将他打量了遍,这一次,老者抬起头,眯着眼与他对视。
他似乎知道沈浊要问什么,只是道:“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
沈浊怔愣住,未及出口的问题被他咽了回去。
他不明白:“还请道长明示。”
老者但笑不语,过了片刻,反问沈浊:“这不是你想问的吗?”
他定定地看着沈浊,目光中的讳莫如深让人心惊,沈浊纠结片刻,试探道:“道长可知道我能来的原因?”
他没有点明重生,对方若是知道,就不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听完这话,老者却是笑了:“世事无常,却也有常,你既走上一条无常的路,必然要拿出些什么来换。“
对方说话时,视线虚虚落在沈浊身上,像在看他,又像透过他看别的什么。
不愧是得道高人,说出的话也让人听得半懂半迷糊,沈浊想问得更清楚一点,可未及他开口,身后就传来一片极响亮的惊呼。
声音来自于顾清的方向。
没等思考,沈浊就已经转头向后看。
高而壮的古槐被灯火照得有几分朦胧,它像是隐在一层迷蒙的薄纱中,看着有些遥远。
夜空空旷而静谧,细小的雪花纷纷扬落下,与丝丝缕缕的红线交织在一起,勾勒成一幅美得不真实的画。
画面被喧嚣的说笑声推远,却又被一个一跃而起的身影拉回。
沈浊仰头,他看见满树的红线被顾清的身影分割成两半,看到他长臂一展,将手中似火的红线挂在最高的那个枝头上。
细韧的枝头被带得轻轻摇晃,像在欢欣雀跃地展示顶端那段最耀眼的红色线条。
那里位置极高,常人难及,于是他孤单地伫立在那儿,不知多少年。
如今终于有一个人,给他系上一根独属于它的红线。
从此日日夜夜,它也有了伴。
一瞬间,福至心灵。
沈浊好像懂了。
他惊喜又激动地回头,想要确定自己的答案,身后却没了老者的身影。
就好像是他织造出的一场梦,自顾自地给他荒诞的猜测一个勉强可以信服的理由。
可是一切又实实在在,指向从一开始就出现在他生命里的人。
沈浊突然开始庆幸,庆幸对方的离开,可以让他毫无顾虑地去找顾清。
他再一次拨开人群,往顾清身边走去。
顾清的动作太张扬,早就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人群开始向他靠拢,似乎都想近距离看一看他的样子。
回到树下的顾清孤身一人,他老老实实地呆着,像个被要求要乖乖听话的小孩。
瞧着有些无助。
沈浊从人群中挤过去,他喊了声“顾清”。
从茫然到放松,情绪的转换只是一瞬间,再一眨眼,顾清就走到了他身边。
越靠近,他越能感觉到顾清的紧张。
沈浊不知道顾清这反应是不是因为他刚承认自己是断袖,所以觉得膈应。
可不曾想,顾清来到他身边,说了完全不着边际的一句话:“你去追的是那个道士吗?”
沈浊点头,期间一直盯着顾清的眼睛。
听见如此,顾清又问:“你们聊了什么啊?”这一次的语气更加小心翼翼。
“没什么?我就问他一个道士为什么会出现在寺庙里。”
“哦。”顾清松了口气,回答也很敷衍,随后像是反应过来说的话太干巴巴,又加了句,“他怎么回答的?”
“他说,今儿有高僧讲经,他也想听一听。”沈浊说罢,就见顾清松了口气,他问,“那红绳是寄托的谁的姻缘?”
“你的,”顾清回答,怕沈浊误会,又说,“你放心,我没给你求姑娘。”
顾清紧张兮兮,盯着沈浊,仿佛要是沈浊不相信,他立马就举起手指开始发誓。
沈浊的确有些惊讶。
他知道刚刚不是最好的坦白时机,但他不想把顾清帮他许愿的机会,浪费在一个根本就不可能的选项上。
哪怕他不相信所谓许愿求姻缘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