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段书锦讨好背后的疏离害怕,萧韫依旧不爽起来。
他抓着段书锦手腕的手紧了两分,直到对方痛哼出声,他才松开手,神色不虞道:“萧韫。”
段书锦反应了一瞬,才想到萧韫是他的名字。
韫,宝璧美玉。倒是个好名字,便宜了这个恶鬼。
心底想的东西,段书锦一点没有表现在脸上。
他移到床边,快速躬身套上鞋子,像个随时伺候在一旁等待召令的小侍从,眼巴巴道:“萧......萧大哥,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萧韫坐在床榻上,冷淡瞥了他一眼,没有作声。
段书锦被这一眼看得后背发凉,腿肚子直打颤。
他看了看萧韫还在往下滴血,把锦被都染红的黑衣,自作主张道:“不如我给你烧件衣服吧。烧衣服你能收到吗?”
萧韫还是没说话,只是看他的眸光越发深邃,甚至多出几分危险的意味。
他死时虽才二十又二,却合族尽亡,亲人尽数死在他前面。
甚至他的至交好友、带领的一兵一卒,都被人算计,惨烈而死。
而真正被人忌惮的他却是死里逃生,多苟活了三个月,才被凌迟于城门前。
所有与他有关系的人都因他而死,他死前是孤家寡人,死后是孤魂野鬼,无人为他扫冢焚香,献上祭品,他怎么会知道烧掉的东西会不会到他手上。
段书锦看着身上气息越来越冰冷凛冽的萧韫,就知道他问了一个找死的问题。
默默反思的同时,他忍不住腹诽:萧韫这个恶鬼生前到底是有多作恶多端,死后居然没有一个人祭拜过他。
“萧大哥,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烧件新衣裳。”房间不宜久留,段书锦推门就往外面跑去,速度快得背后仿佛有洪水猛兽在追。
萧韫先前已经吓唬过段书锦一通,料定他暂时不敢动逃跑的心思,所以他端端正正坐在床榻边等着他回来,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分出去。
如萧韫所料,段书锦很快就回来了。
短短一会儿的功夫,他跑得气喘吁吁,脸色涨红。
他怀中抱着一个铜盆,手中拽了一件料子华贵的玄色衣袍。
他一股脑把这些东西摆在房中,随后又抓起房中案台上的纸笔,一边写一边问萧韫:“萧大哥,你家住何地,生于何时?”
萧韫不说话,只是懒洋洋撑着下巴,看着段书锦忙活。
当谁稀罕打听你消息似的。
段书锦背过身悄悄翻了一个白眼,他一咬牙,直接在纸上写了萧韫的大名,便连同衣裳一起在铜盆里烧起来。
衣裳和黄纸很快燃起来,火光摇曳明亮,把段书锦脸上的不乐意映得十分明显。
萧韫眯了眯眼,没有拆穿段书锦的心不诚。
衣裳同黄纸很快成了一堆灰烬,火光散去的时候,萧韫身上的血衣被干净华贵的玄色衣裳取代,手中还多出一张黄纸。
萧韫下意识捏紧了黄纸,他并没有先去看纸上的内容,而是站直身,垂眸打量身上的衣裳,意味不明道:“这是你的衣裳?”
被拆穿鬼把戏的段书锦脸霎时一红,眼神左瞟右瞟,就是不说话。
他不过是不喜欢玄色的衣裳,嫌弃它死气沉沉,才把这件衣服拿给萧韫穿。
也无怪萧韫会立刻猜到身上这件衣裳是他的,他本人也并没有多矮,然而他的衣服上了萧韫的身,手脚处立刻短出一大截,露出萧韫精壮有力的手腕和脚脖子。
“你穿过衣裳也敢拿我穿,嗯?”萧韫瞬间飘到段书锦身前,伸手掐住他纤细的脖子。
他并没有用多大的劲,段书锦眼睛却立刻湿润了,长睫眨个不停,睫毛上染上水雾,眼眶泛红,让人觉得怪好欺负的。
萧韫忽然觉得有些渴,他干咽了下喉咙,别开眼,同时把段书锦放开。
“咳咳咳......”段书锦立刻嘶声裂肺咳嗽起来,像是要生生把肺咳出来。
他脊背微躬,衣袂抖得像翻飞的蝴蝶,让萧韫想移开眼睛都难。
“别装,我没用力。”萧韫嗓子微哑。因着段书锦的难受劲,他心头像是压了一块重石,十分不舒坦。
段书锦背着人,理直气壮翻了一个白眼,心说不装我怎么骗过你。
他依旧装出十分难受的劲,连连摆手,嗓音跟猫叫似的,又低又哑:
“没......没装。真难受。府中倒是有萧大哥合身的衣裳,只是都是下人穿的,料子粗糙。我的衣裳穿起来好受一点,没想到这么不合身。”
萧韫不知道段书锦身子骨究竟弱到哪个程度,再加上段书锦此刻演技开了窍,他一时当真被骗过去了。
见段书锦气都喘不顺了还在同他解释,萧韫坚硬的内心无限软下去,低低应了一声:“嗯。多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