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他不是农业专业,但他穿来前是实打实的农村人,小时候父母进城务工,他被迫当留守儿童,一直跟在种田插秧的爷爷奶奶身边。
若不是有这一层,他怎么也不敢答应下那个赌约。
片刻,他在心里默念道——
重度板结。
缺有机肥。
土质沙多。
要用黏性土来中和。
……
沈舒又沿着梗路往前面走,走了好几里,才看见荒地的尽头,竟是一条小水沟。
只是横陈的小水沟已经干涸,如今这里面只能看到晒干的淤泥,和不规则的乱石。
刘敬和跟着沈舒走,走得双腿发软,他真没想到沈舒体质弱居然还能走得这么快。
见沈舒盯着这条小水沟,他喘着大气道:“阿翁说,平梁村之前发生过旱灾,水位浅的溪流都被晒干了。”
沈舒面色微凝:“原来如此。”
怪不得这么块地如此贫瘠。
想来以前有水流滋润,它是不会贫瘠到这个地步的,再加上它先天土质不好,施肥不力,所以才会种不出东西。
眨眼间,沈舒已经想好了怎么改良土质,温柔款款的看向刘敬和:“敬和哥,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刘敬和蓦地眉眼突突直跳,看着沈舒白皙的面庞,强挤出一丝笑:“当然。”
*
自村祠大宴结束已整整过去了十日,这十日平梁村的村民时时刻刻关注沈舒的动静,却并未听到什么振奋人心的消息。
想也是,沈舒不过一介柔弱书生,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能在种田上有什么造诣?
村里人当下忍不住道:“舒娃这孩子,别的本事没有,净说大话。”
“他要是能治好那块荒地,大同公都要高兴得还魂了。”
“如果他一直治不好,咱们也不能这么一直等下去,还是快点儿选出村长,来管理村子吧。”
……
沈谷堆坐在院儿里,隔着一堵墙,听墙外塘边晨起洗衣的村妇这么吵吵囔囔,心里满意至极。
他亦觉得,若沈舒果真能治得了那块地,得是太/祖显灵方使得。
第4章
却是这时,一个小童稚嫩的嗓音在塘边吱哇乱叫的传过来:“娘,娘,天上下红雨,地下结南瓜了哩。”
洗衣的村妇尚未理清情况,见他没头没尾,便嗔怪:“什么结南瓜?”
小童这才激动的答道:“娘,是那块地,那块啥都长不出来的地,它长苗了,小舒叔让咱们都过去看哩!”
小童话说得奶声奶气的,但咬字清楚得很,全然被其他村妇听了个明白。
咕咚——
村妇们手上的棒槌都掉到了塘里。
她们皆是双目骇然,满面不可置信,湿手一抹裙,就从塘边站了起来:“幺儿,你说的是真话?”
小童连连点头,跟捣鼓草药似的,说:“小舒叔是这么说的,他说童狗无欺!”
是童叟无欺!
隔着一堵墙的沈谷堆身体巨震,一早泡好的茶水因为手抖洒了一地。
那张乱牙外翻的老脸上,出现了近乎阴沉的神色,两片蓄着胡茬的双唇,也在剧烈抖动。
沈舒真把那地儿给治了?
怎么可能?!
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能晓得什么种田之道。
不行,他得看看去。
甫一开门,沈谷堆就看见浆衣的村妇们抱着木盆急匆匆往外走,扎着羊角辫的小童跑得贼快,笑嘻嘻的在前头带路。
沈谷堆阴着脸,快步跟上了他们。
待沈谷堆到时,荒地里已经聚集了不少村民,俨然都是被沈舒叫过来验收成果的,围着荒地一角密密麻麻站了一圈。
村民们将里面的情况堵得严严实实,沈谷堆费力拨开人群,才看见这半分大的地已和荒地其他地方划开了界限,灰黄的干土已经变成了灰黑交杂之色,在那隐约若现的苗坑中,翠绿的苗苗按序列整齐栽种着,看着十分柔嫩。
村民们一派热火朝天的讨论:
“舒娃,这地儿你是怎么捯饬的,怎么就真能种出东西了?”
“舒娃,也教教我们呗?”
“看来真是大同村长天上保佑,保佑他儿子开了窍了!”
……
卷着宽袖倍显干练的沈舒立在人群中但笑不语神秘兮兮,清俊白皙的面容使他别于众人,颇有几分鹤立鸡群的气韵。
唯一的知情者刘敬和险些没忍住现场掬泪,向村民们诉说自己这几天的痛苦遭遇——
这十日,沈舒就没停下过使唤他,不是让他去塘里挖淤泥,就是让他去村口捡牛粪。
他还自制了什么有机肥溶液,用淘米水、烂菜叶、干草、蚯蚓、香蕉皮……等一股脑混合在一起,让他鼓捣搅拌。
每每搅拌一次,那难闻的气味溢出,他都会恶心到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