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谕望着他。
哈苏纳柔声说:“这还不够惩罚?乖,喝点奶补补眼泪。”
言谕被他逗笑了,脸上小梨涡浅笑安然,低头安安静静地喝奶。
哈苏纳望着他,柔软的少年像天边降下来的月华,漆黑的头发盖在湿漉漉的桃花眼上,纤瘦的样子叫虫看了就心疼,哪怕现在整个虫族都围着言谕转,言谕身上所展现出的破碎感还是无法让虫族们放心下来。
他天生就是一只那么让虫怜爱的小虫崽。
这哪是惩罚?哈苏纳心不在焉地想,这是在惩罚他自己。
看见言谕哭,他都心疼的不得了,可是该说的话要说,该教育的王要教育,亲手种下的白玫瑰种子虽然扛得住风雨,但是种下种子的虫们不想要玫瑰花被风雨打湿羽翼。
王的骑兵团先行抵达绒蚁家族现任监察官的行宫,这片方圆五公里的巨大庄园奢靡而华丽,到处是代表着家族辉煌的标志性建筑物。
比如破碎星环最昂贵的学区房logo、三级星系的居住楼房logo、战区临时居住点logo,所有绒蚁地产的高价值产业一览无余。
可是言谕无心观赏。
绒蚁们穿着精致制服,毕恭毕敬,将王和王的亲兵部队迎进去。
今天跟随虫母冕下的是慕斯元帅手下的第五舰队、第十六舰队,还有第十机甲师。
言谕的情绪很平稳,直到他在绒蚁监察官的行宫里见到穆笛,那只投靠绒蚁的残缺翅膀闪蝶,站在角落里看着他们。
言谕没有理会,坐到为他准备好的中间位置,那是一把为他量身定制的王座,也曾是科里沙在行宫生活时的王座。
绒蚁们本不想邀请虫母冕下来此,然而绒蚁监察官逊森致意邀请虫母冕下光临,目的居然是请求虫母冕下的原谅。
绒蚁内部表示不理解,然而家主的话无虫敢反驳,家主所掌握的绒蚁家族的地皮是虫族高等居民区的80%,这是绒蚁对于家主身份的赏赐,也是因为逊森是唯一一只科里沙与绒蚁本族的雄虫所繁衍出来的纯血统虫,哪怕他是只雄虫。
一位稍显年长的绒蚁说,“冕下,我们邀请您来,只为了请求您的谅解。”
言谕白皙的脸上没有表情,甚至称得上是平静,他看见塞坍在座下抬头看着他,他扫过一张张陌生的或是在新闻里见过的脸,没有任何时刻他意识到,冕下的权力到底有多么可怕。
权力,能让素来高傲的绒蚁们低头,能让一向以皇亲贵族自称的族群献上最诚挚的歉意,不管歉意是否发源于他们的内心,言谕都不在意。
他无法要求戕害过闪蝶族的罪恶犯的心理一定健康,就像他无法原谅穆笛的背叛。
审判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的时候,是思绪闪过无数个片段,是理智在冲动与欲望之间徘徊。
他突然意识到哈苏纳先生说的,勇敢与莽撞的区别在哪里。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王权如此,王道如此。他是言谕,是虫母,是王,是冕下,不是欲望的奴隶,想要就这样清算闪蝶一族的帐,却又觉得对惨死的闪蝶不公。
言谕病恹恹的脸颊,垂眸看着他们,目光中的冰冷无比刺骨,却又真实存在,“你们想我怎么说?”
角落里穆笛的目光却看向一些年长的闪蝶,言谕有种莫名的直觉,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绒蚁们闪躲着目光,在整个帝国的眼里,虫母冕下平静而温和,他是具有强大的攻击力,但也是从不苛责虫族的帝王,他把帝国放在心尖上,他理应当原谅。
绒蚁低沉的说:“为了帝国,我们可以将功赎罪。”
言谕摇摇头,平静的说:“可是帝国不死,死去的无辜闪蝶却再也回不来了。”
绒蚁们被狠狠噎住了,言谕把手攥拳堵在唇边轻轻咳了几声,手再拿开时,他的嘴唇有点苍白,但是眸光里的锋利无可抵挡,绒蚁们说不清心里的情绪,是心疼他,也是怨恨为什么闪蝶为王。
言谕感知的出来,爱与恨本就是一种东西,很难有长久保持的爱,也很难有长久保持的恨,恨和爱一样短暂,只不过爱可以像连绵不绝的山峰那样雄伟温柔,而恨是徘徊在远方的风笛声,它那么近,又那么远,兀自回还,带来远方混杂在喧嚣里的哭声。
并不很吵,但是很疼。
逊森哆哆嗦嗦地说:“对不起,冕下,我们家族能发达,有很大一部分仰仗了闪蝶羽翼的黑收入,那些年我们确实大赚了一笔,您如果需要,我们把钱还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