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伯总说你身虚体弱,前阵子你又开始咳嗽,不给你补补怎么行?”李重衡下巴朝周绥那儿努了努,“趁热喝,反正公子若是喝不完了,我中午拿去下面。”
周绥揉了揉红彤彤的鼻尖,随即拿起勺子慢慢地吹气,再送入口中。
李重衡一言不发地在旁边盯着周绥喝着鸡汤,林原经过时瞥了一眼,又讪讪地收回目光。
“林哥。”方牧站在腌梅子缸前,执着小铜勺犯难,小声地朝林原招呼着。
“啊?叫我?”林原回首,表情有些呆滞,他慢悠悠地朝方牧晃过去,得到他的肯定回答后,又一脸不好意思道,“叫我名字就行了,我也不比你大多少。哎,你憋着嗓子说话干什么?”
“我问你个事。”方牧拉过林原袖子,“这糖放几两你晓得不?”
林原之前在铺里都是帮李重衡打杂,这些东西都没经过他的手。方牧来了之后李重衡就将他当作了学徒教,没过几天林原便回了周绥身边,
他摇了摇头,眼里澄澈着,老老实实道:“不知道呢,你去问问李大哥。”
方牧望着外头的两人,犯了难,嘀咕着:“这如何问……”
林原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以为方牧是自己没记住事儿,怕遭李重衡训,于是拍拍肩宽慰道:“这有什么?李大哥其实人很好的,不用怕的。”
“不是……”方牧烦躁地抓了抓后脑勺,“那他们在外面你侬我侬的,我也不好意思出去坏事儿吧……”
“什么你侬我侬?”林原还在云里雾里的,觉得方牧说的话忽然变得诡异了起来。
方牧嘴张得都快能塞下一个鸡蛋,满脸惊异地瞧着林原:“你看不出来?”
“看出来什么?”
方牧不好在背后编排,说得模棱两可、模模糊糊的:“就……两位东家,关系啊。”
林原还有些不熟悉有人称周绥为“东家”,目光呆滞:“我家公子和李大哥自小一起长大的,关系自然好啊。”
方牧握紧了铜勺,腹诽了句“呆瓜”,他只差没把勺底敲在林原脑袋上好好打开看看了:“你不觉得李老板有时候就像块‘望夫石’吗?”
眼睛都快黏周绥身上了。
林原回头望了一眼,李重衡正笑意盈盈地同周绥说着什么。
好像是有点。
林原前阵子对李重衡和周绥的关系感到有些怪异的感觉又浮上来了。
“算了,我过会儿再问吧。”方牧见没能问出答案,又不好现在走过去问,便放下手中的大勺,转身去干别的活儿。
另一边,周绥每次喝完汤抬头都发觉李重衡都在看着自己,又不信邪地往脸上摸了摸,没蹭到半点墨迹。
周绥悄悄觑了李重衡几眼,又发觉他眼下乌青,多半是没睡好。他掷下瓷勺,将空碗挪到一边去,刚想说话,李重衡便开口了。
“公子,手伸出来下。”
周绥犹疑地伸出一只手,在李重衡的注视下往前伸了伸。
白皙修长的手指微屈,周绥的手被李重衡握入掌中,又看着他从一旁摸出了一罐青色小瓷瓶。
李重衡揭掉了瓷盖,周绥闻到了一缕淡淡的梅香。
接着李重衡从瓷瓶里挖了一小勺香膏,点抹在了周绥手背上,缓慢地揉搓按摩了起来。
“我之前见溪边有些浣衣的妇人们冬日里都拿润手膏擦手,怕你手冻疮了,便买了一罐。”李重衡低头耐心地给周绥揉着,没多久也把他的手搓暖和了,“还挺好闻的。”
李重衡说着,还抬起自己蹭了满是芬芳的手嗅了嗅,又放下勾了勾食指:“另一边。”
周绥精准无误地将手放在他的掌心上,他嘴上虽埋怨李重衡乱花那钱,但心里头却是暖的:“哪儿那么容易生疮的?没那么娇贵。”
李重衡不答,只轻柔地按在周绥手上一下又一下。
他替周绥揉完香膏之后,便将其推过去:“公子每日要记得擦,莫浪费了。”
李重衡说完,低头从旁边的凳子上拎起那双早已准备好的毛线手套,摊开将周绥的手指穿了进去,又仔细地整了整。
大小合适,针脚都密,周绥戴着毛线手套合了合手,怪滑稽的。
“你织的?”周绥将套在自己手上的手套翻来覆去看,抬头对上他的眼眸问道,“没好好休息,是在织这个?”
“嗯?没有……”李重衡心虚道,“也没花多长时间,很快的。涂完香膏再戴这个出门,公子应该也没那么冻了。”
“我做这个不精……织不了太漂亮的,公子若是不喜欢,等我练上一阵,改日我再打一个更好看的给你。”
周绥看着手上李重衡所说的“不精”且“不漂亮”的织物,实在是太过谦逊了,一时不愿回忆自己做的才叫一摊废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