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嗥来得太过突然,周绥还来不及躲起来,“砰”地一声门就被推开,砸在厚实的墙壁之上。高诩似是怒气冲冲的,没看到身后的周绥,直接甩袖往反方向离开。
偷鸡摸狗的事儿周绥向来干得少,以前要做也都是跟着李重衡一起干,他连忙闪进旁边的青砖缝中,又看着高婆婆佝偻着腰叹着气从屋子里出来。
第一次莫名偷听去了他人的秘密,周绥心跳如雷。回想起适才高诩气愤离去的背影,一身常装,甚至连喜服都未换,难怪在周绥来时,迎客门口未见着他。
听高诩同高阿婆的话,似是对这次兴师动众的喜宴有几分不满,但高诩又为何会怕喜宴之事传入上京?
那句“又不是将她弃之至此”又是何意?周绥想起之前李重衡同自己说过有关于高诩的那些风言风语,难道他竟真有那高中后便无情无义之举吗?
周绥抱臂慢腾腾地一边想一边回到了前堂。这一路未能寻到李重衡,还揣了些偷听的杂事回来,姚淳熙一见着面色沉重的他,便着急地迎上去:“没找到?何花呢?也未见着吗?”
姚淳熙在座上候了许久,看着周围的桌逐渐聚齐了人却迟迟不见约定好的何花,略有些心急。
她是晓得何花的家庭背景的,好赌暴力的穷鬼兄长,还有那漠然刻薄的养父母,何花在其中如履薄冰,她生怕他们将何花困在家中。
周绥找不到李重衡,此刻也很烦躁,但未有表露出来,刚想回答,便听得门外人不知谁尖着嗓子高呼了句“快来人呐”。周绥眉心一跳,下意识地就避着人群穿梭,率先小跑着过去。
“玉佩……还我……玉佩!”
“给何花道歉!畜牲!道歉!”
周绥冲出来时瞧见的便是一脸狂躁的李重衡将满脸青肿,嘴角还渗着血丝的何庸摁在地上,左手揍着脸蛋,右手直击腹部,拳拳到肉。
何花在身后想上前去拉周绥,但扯不动,反而被李重衡挥过的力气骇得踉跄了几步。
周围围观乌压压的人群见他打得如此之凶,也纷纷都退避三尺,不敢上前,满是低声交谈的杂声。
“李重衡!”
周绥失态地唤了一声,转眼瞥见了他身后碎在地上显眼的蓝田玉。
虽然四分五裂,但周绥依旧认出了这是前不久他踏青之时亲手为李重衡系挂在腰上的玉佩。
后来李重衡本想还给他,但是周绥没收回来,反而以保管名义就此寄挂在李重衡的身上。
因为这本就是想送给他的礼物,只是未能想好以何名头赠予。
李重衡本愤恨地一拳又一拳地揍着身下的何庸,听到周绥的声音,拳头停在了半空中,满眼猩红地扭头看向周绥所站着的地方。
他的眼中满是未落的泪水,在见到周绥之后,终于从眼角缓缓滑落一滴。
何庸见着李重衡被人吸引去了注意力,拼尽全力而起,推翻李重衡,用手肘直接给了李重衡左颊一下。
“重衡!”周绥惊呼之余连忙跑过去,接抱住了身体发抖的李重衡。
“住手——”
田从南的一声厉喝制止住了何庸即将报复落下的拳头,之后便有人上来直接架住了何庸。
周绥搂着李重衡的肩膀,将他的脑袋摁在自己的肩窝中,他这才发现何庸身后还被架起了两三个人,一样是鼻青脸肿的。
“别哭……”周绥发现李重衡的身体还在不停地发抖,衣襟处传来一片湿润,他轻轻摸了摸李重衡的颚骨,见他右脸肿得像馒头似的,哑着声道,“疼还打架,该。”
周绥声线不稳:“你打了四人?嗯?”
“他摔了玉……公子的玉……”李重衡闷着声喃喃,背部起伏着大喘息。
周绥复杂地瞟了眼碎玉,尾端的平安结穗子上似乎还被踩上了几脚。
“放开我!凭什么就抓我啊?他呢?李重衡呢?他打我不抓他?!放开!”何庸被巡卫拿下之后还再不停挣扎。
周绥还未松手,眼前就遮下了一片阴影,正是巡卫站在面前,只不过他在等周绥放开手,再将李重衡羁押。
周绥不愿李重衡就这样失控地被带走,难得脑子糊涂了,向身后的薛泓投去求助的一眼,希望他能救救场。可这事儿围观者甚多,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区别对待,只见薛泓微微摇头,周绥咬牙收回了目光,将李重衡的脸捧起来,温柔似的抚摸那一处青紫伤。
李重衡的眼神却不看周绥,而是垂着眼睑,用手指轻轻攥住了周绥的衣角:“……没关系,松开吧。”
而后他彻底放开手,往后撤了些,巡卫见此便把李重衡架扶起来。
周绥想去捉他的手,没能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