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只是这样的加大音量,就慢慢地挑起了潜藏在他们心底的火气。
他们都变得如此愤怒,如此恨不得用语言疯狂攻击对方。
然后呢?
他们好像已经不再满足于语言。
云砾还听到了重物敲打的声音。
自始至终,云砾听到的,都只有这些声音。
他眼前没有浮现任何的画面。
他看到的,依旧是图书馆凌乱的环境。
但嘈杂的声音不断地往他的耳朵里钻,然后就让他的情绪怎么都无法得到平复。
打起来了。噼里啪啦的,似乎还有桌椅倒了一地的声音,然后是惨叫。
声音越来越乱,乱得云砾都快无法听出究竟有什么了。
在这样的混乱里,忽地又冒出一声笑声。
其他声音都已经乱得让人完全听不出有什么了,唯独这声笑声清晰、空灵,近乎诡异。
笑声不住萦绕。
云砾只觉心头一紧。
他似乎已经被什么捆绑住了,然后那东西还要拉着他,往深渊坠去。
笑声一起,紧接着就是哭声、还有咒骂声。
云砾听得自己都想发出什么声音了。
笑?好像笑不出来。
最清晰的笑声充满了诡异。云砾只想离这声音远远的。
但笑声始终萦绕着。
于是云砾很自然地冒出了另一个念头。
如果避不开这笑声,那就和与笑声对立的其他声音混在一起好了。
其他声音在那里哭,他就跟着一起哭。
其他声音在那里咒骂,他就跟着一起咒骂。
这样做,就肯定能摆脱笑声的萦绕!
哪怕这怪异的笑声依旧要缠着他,只要有其他声音,和他一起对抗笑声,那他也能算是得到片刻的安宁啊!
嘈杂的声音中,云砾脑海里只剩这个念头是清晰的。
他差点就要按照这声音蛊惑的去做了。
但残存的理智让他狠狠地咬了一下舌尖。
剧烈的痛楚袭来,勉强地让他保留了更多的理智。
不行。
绝对不行!
虽然任务要求说得很模糊,并没有明确地指出,究竟要怎么在这些怪异的声音中坚持一个小时,但云砾大概知道应该要怎么做。
像现在这些,会影响他的心智的声音,他绝对不能听从。
他需要保持清醒。
无论那些声音怎么蛊惑着他,让他和这些声音一起坠向不知名的深渊,他都要保持理智。
不发出声音。
绝对、绝对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但笑声好像变得更清楚了。
嘻嘻地笑着的空灵笑声,满是嘲讽,仿佛在说他怎么不自量力。
至于他听到的那些混乱的声音,这时候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笑声变多了。
最初只有一道声音在笑。
现在却又多了另一道爽朗的笑声。
还有,很温柔的安抚声。
对比起哭喊、咒骂、这温柔的说话声与如此令人沉醉。
云砾差点就要沉溺其中。
他也清晰地听到了声音主人说的话。
“放心吧,你们既然来到了这里,那你们就一定可以摆脱过去的生活。别害怕,那些追着你们的东西,不可能再进入这里的。
“来,别怕,这里很温暖。还有呢,有酒有肉,你们想吃什么,想喝什么,你们都可以随意呀,千万别客气。
“我和我丈夫辛辛苦苦在这里经营这家酒馆,可不就为了让你们这些逃难的人能有一个舒服的落脚点么?别客气,千万不要客气呀。”
云砾还听到了有人哼调子。
像是摇篮曲那样的温柔调子,伴随着一下又一下的轻轻拍打声,就像是母亲在哄怀里的孩子睡觉。
若说之前那些噪音都让云砾能清晰地记住自己正在经历着什么,还能知道自己该要坚守更长时间,千万不要被声音蛊惑,那在经历过那些之后,忽然冒出来的温柔,就差点让云砾放弃了。
他只能听到这些声音。
他才清晰地听到那温柔女声,他眼前的画面就已发生变化。
之前无论其他声音怎么嘈杂,起码他都能继续看到图书馆的景象,能看到自己手中的邀请函,能根据倒计时,还有身体传来的微弱疼痛感,让自己清晰地记住,自己正在哪里,正在做什么。
但那女声,让他看到的图书馆,都在渐渐地变成酒馆的模样。
那是他理想的环境。
有着昏黄的灯光,并不亮,但可以恰到好处地让灯光下的人都显得格外柔和。
有酒保,就在吧台后面,擦拭着酒瓶,也有调酒师在调酒。
吧台里有客人,带着风尘仆仆的痕迹,但只要进入了这里,就能露出真心的笑容。
怀抱着孩子的人呢?应该就坐在一个比较角落的位置里。那里的灯光要比其他地方都暗一些,让正在哄着自己孩子的妇人可以更好地哄着孩子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