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巡逻。”
小巧的乌鸦,绕着岛鱼飞来飞去。
殷凡身边,翻涌的血色越来越浓。
安静地靠着玻璃昏睡的云砾,脸上的表情愈发痛苦。
被千刀万剐是什么滋味?
云砾现在体会到了。
要追求最鲜美的口感,就要趁鱼还活着的时候,将鱼肉一片片地片下来。
利刃穿透鱼皮,切断鱼骨。
做鱼生的鱼肉少刺,不代表完全无刺。
利刃每割一下,云砾就感觉到自己弹了一下。
起初还有更多的力气挣扎,渐渐地,更不知道能做什么,只能静静地躺着,感受着利刃继续落下。
但一具身体没有了知觉,他的意识又连接到了另一具身体。
这次与利刃无关。
他只感觉到自己前一秒还在海里畅游,下一秒就被什么东西一口吞下。
食道、胃部,然后……
胃液灼烧着他。
酸性的腐蚀也能带来极大的痛苦。
而且四周太黑,什么亮光都没有,自己又被各种东西挤压着,不得不在这里蠕动着,直到彻底失去知觉。
云砾竭力让自己冷静,但他还是生出种种恐惧。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是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死。
他仿佛已经死了无数次,又仿佛始终保持着生的状态。
第212章
死亡的滋味如何?
如果是真的死亡,或许还没这么可怕。
死去之后可能还有另一个世界,但只要死了,前往另一个世界,总能摆脱当下不得不忍受的折磨。
但云砾现在的情况,是一次次徘徊在生与死的边缘,却怎么都无法真正死亡,只能一次次记住那些濒死的痛苦。
昔日是这些生物被人当做砧板上的鱼肉时受尽痛苦,如今是它们将这些痛苦还到云砾身上。
那些痛苦似一个巨大的旋涡,不断将云砾卷向更深的地方,让云砾听到更多痛苦临死前的哀嚎,感受着它们死亡前的恐惧。
永远都无法知道哪一刻才会真正死去,在此之前只能不断接受折磨的恐惧。
陡然,云砾觉得自己被什么捞了起来。
那股捞他的力量不算特别强,但足够让他清醒一些,知道自己不是被宰割的鱼肉。
他硬要将自己往那错综复杂的关系里凑,他也应该是屠夫,而不是被屠的。
但屠与被屠的……那又如何呢?
猎人与猎物的关系,从来不是固定的。
屠夫与待宰鱼肉的关系,也不固定。
像现在,那些被虐杀过的、被辜负过的“食材”的负面情绪,终于也化作了屠夫,高高举起它们的屠刀。
它们的刀,就是情绪。
汹涌激烈得能将一切都淹没的庞大负面情绪,哪怕不能令人完全感同身受,也会令人产生差不多的、被折磨的感受,然后让其也产生激烈的负面情绪。
最后,这负面情绪的旋涡会越来越大,直到大得能将所有都吞噬进去。
在那汹涌的情绪下,云砾连思考能力都变得迟缓无比。
这时候他能做的,只有感受,然后感受着感受着,就老觉得自己也快要成为这些情绪的一份子,只想完全沉在里面,怎么都不愿意再出来。
然而那股要将他从情绪旋涡中捞起的力量不肯放过他。
一下,又一下。
云砾有些烦了。
这感觉,好像他是一条被冲到了沙滩上的鱼,晒着太阳,□□涸的沙子托着,没人动他吧,他自个儿晒一会儿不就死了?不用再被折磨了。
可是有一个小孩,也许想着为他好,不时地往他身上倒一点水。
这水要是够多,多得他能在水里畅游,活得痛痛快快的,那也算了,人家就是在救他,让他活。
偏偏这会儿落到他身上的水还少得可怜,延续了他的生命,又让他被折磨的时间变得更长。
猛然,有一股力量,不顾一切地将他拽出来。
云砾茫然地睁开眼。
入目就是殷凡咬牙切齿的脸,好像自己欠了他几千万桶血。
不等他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方,意识到自己该做什么,先前还提着他衣领的殷凡就松开了他,甩甩手,没好气地站起。
“云老板,你该准备做菜了。你只有半小时,第一道菜,不管是什么,你都必须做出来。”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道很浓。
除了从殷凡身上飘出的,还有从岛鱼另一端飘出的。
登上岛鱼背上后,殷凡就直接带着云砾来厨房这边,根本没有带云砾去看过其他地方。
而今,云砾站起,试图穿过厨房外围挡风的玻璃,看向自己闻到的、味道传来的方向。
然而这一眼看过去,他只能看到岛鱼背上搭建木屋的木头板子,还有撑起了的帐篷布,根本没办法看到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