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于雪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忙蹲下来一看，果然如此！王琳说的没错。于雪刚开始以为，只有饼烙得不行，现在这么仔细一看，还真是每一样都出了问题。
兔勉烙得饼都是糊的，桌上这几张尤甚。只看一面或许还算正常，但翻过面一看，黢黑黢黑。茶叶蛋摸起来是凉的，应该是端过来忘了加热。王琳说是冰碴蛋也不为过，现在还能看到蛋黄中心的冰晶，在日光下闪闪发亮。那一碗乱七八糟的绿豆沙，经王琳一说，于雪终于明白了——兔勉还是把自己之前提了好几回，说了好几次的“海带”，趁着于雪睡觉的时候，偷偷加了进去。而且还不是普通的海带，是李芬给她的那些个“酸辣海带丝”！
不好！于雪心头一紧，跑回炉子边打开保温桶一看，登时愣了。一桶都是！甜绿豆泡辣海带丝……
于雪只觉脑中一片轰响，仿佛有一枚核弹在她脑海中炸开。她又是困惑，又是生气，回头望向兔勉，想要个解释。
而兔勉则是撇撇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师父！对不起！对不起！”
“哎呦？啥！这都啥新品种，听都没听说过！”李芬看热闹不嫌事多，语气中带着一丝幸灾乐祸，“于经理，你这新产品推出的太快了，连市场调查都没有做！”
“我要是自己吃，就不说啥了。咱们那么多年交情，你这东西再难吃，我也念在过去的情分上，忍了。可关键是，这还有我爹呢。老人家今天是从乡下赶过来来看病的，大老远跑过来，想着在外面吃个早饭，结果这东西，你说说，是人吃的吗？你们这城里人就这么欺负乡下人吗。ᴊsɢ”王琳说着，伸手装着抹泪。
周围的人也议论纷纷，“这个饭今天一早就吃着不对味”“我这份也有问题啊”“退钱、退钱”，一时间闹嚷嚷一片。
“琳子，实在不好意思，我把钱全退给你。你们要不嫌弃，改天再来，我好好给你们做一份。”于雪先向王琳再次道歉，又转而对周围的顾客说，“今天有问题的，我都退钱！对不住大家了！今天是我的失误，这本该都是我亲自来做的，但遇见点儿特殊情况，我没能赶过来。我徒弟她……”于雪本想说，自己的徒弟脑子不太灵光，是个低能儿。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于雪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兔勉的毛病。孩子再有问题，也有尊严的啊。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兔勉的自尊受损，那这个孩子，以后还怎么自立，怎么自强呢。
“我徒弟她今天第一次独自出摊，难免会碰上点儿问题。你们多多包涵，咱们中间谁是生来就有经验的人呢？咱们谁刚工作时没犯过错呢，都是从年轻那儿过来的。”于雪改口说道。
“呵呵，于经理！是，上班的时候，你没少说我！”王琳想起从前的事，讽刺道。
“你那是偷懒，上班时间溜号！”怕两人矛盾激化，李芬赶紧打圆场，“于经理说归说，可是从来没在考勤表上给你记过旷工。有一说一，于经理从来没骂过谁，只不过有时候太讲原则罢了。现在出公司了，那些陈年旧账就别提了。王琳，现在你是顾客，是衣食父母，是上帝。你就高投贵手，发发慈悲，可怜可怜这个小丫头。她呀，是个弱智！脑子不比寻常人！没爹没妈的，没人教养，是那个拾破烂的钱婆婆捡来的，从小就在拾破烂的架子车上长大的！她能做啥饭，这些纯属胡来！”
这个李芬！这哪是劝和啊！哪壶不开提哪壶，兔勉的身世都被她抖了个底儿掉。众人闻言，忍不住窃窃私语，怎么什么人都能卖早餐，这智障也出来卖饭了，这饭吃下去不会食物中毒吧。兔勉哭得更大声了，于雪心里也越发着急起来。
“你要多少钱，我来赔！多赔几倍也没问题！”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充满了气势，自远处响起，“少在这里说闲话！”
众人扭头一看，只见一个头发花白，身形有些驼背的老妇人，佝偻着腰正和阿南并肩而行，向这边走来。
兔勉抬起头，不再哭了。良久，她才开口，喊了一声：“奶奶……”
第三十四章 市井传言
于雪定睛一看，顿时觉得这位老奶奶不简单。哪怕是被生活压弯了腰，她的面容上却没有半点市井小民的奸诈和落魄。她一脸的温和，慈眉善目，眼睛下面有浅浅的笑纹。虽然常年在外漂泊，风吹日晒，脸上已经有了不少的褶皱和斑点，但看起来并无苦相，反倒有一种豁达、淡然之态。那是一种中国北方最常见的劳动人民的脸，勤勉又自重，从不怨天尤人也不自轻自贱。
看到了这张脸，于雪一下子明白了，兔勉经常摆出的那一幅天真、娇憨之态，原来也是家中习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