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公司确实没钱啦。”封远说道。
“可是还有货。”于雪说,“我们库里还有货,能否卖出去把钱发给大家。”
“变现需要很久。就是因为没有销路,所以我们现在的处境很艰难。”封远说道。
宋丞兴道:“没有钱,就发放仓库里的东西。你们要把拖欠员工的工资发放出来,而且要按标准把失业补贴做够。小于是对的,我们必须让每个人都有饭吃。我们是做食品生意的,就是不缺食品。只要有食物,一切都好说。”
“这不行。”财务说,“这会很麻烦的。每个人都要花很长的时间去计算,还有花很长时间去分发大量的资源。再说了,这么多的东西,哪些东西分给谁,分多分少,都是一个问题。”
“时代变了,我们工作的方式也要变得灵活一些。”宋丞兴说,“不要固步自封,要解放思想。既然工作量很大,那就拆开了来做。每人每次只领一周的物资。这样,大概多久发完?”
“大概六个月吧。”财务想了想,回答。
“好,那正好。这样大家半年时间里都有饭吃,给大家一个喘息的机会。你说呢,封经理。”
“只要他们别再闹了……”封远说。
“只要有饭吃,能钱挣,谁也不会闹事。库里的物品,除分发外,还可以让有本事的人以最低价格进购。”宋丞兴说,“咱们是干商业的,什么东西没卖过。大兴安岭的松子咱们卖过,海南的香蕉咱们也卖过,新疆的葡萄干咱们卖过,东海的鱼片干咱们也卖过。时代再变,我们商业人无非ᴊsɢ仍然是进货、卖货。只要有货可以进,有货可以卖,只要人心不灭,只要还有希望,我相信大家都还能站起来。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宋丞兴这番慷慨陈词,却没有得到任何鼓掌之声。
会议室的窗口敞开着,风很大,把所有人面前的纸张都吹得哗哗作响。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谁也看不出彼此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不过,想来应该都是在思考自己的未来。
十天时间一晃而过,那天刚好是五一劳动节。大家在这一天“光荣”下岗了,没有人再去闹事,大家无奈地接受了这个现实。在此之前,公司还真让他们去领取了物资。尽管还有不少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但为了后面能够顺利拿到更多的物资,所以也没人再去找麻烦。王琳和美华到得很早,挑了一些稀罕的儿童零食。她们拿到自己想要的物品后,便将物品当街出售。原来这段时间,她们逃班出去都是这么做的,倒也是轻车熟路。
于雪等所有员工们都领过了,才最后一个去领。已经是没什么好东西剩下,她抱着一堆绿豆不知能做什么用。
公司已经人去楼空,门市部里也清空了货架,空无一物。她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忽然想起了自己第一天来上班的情景。
那时的她,只有十九岁,还是个高中毕业生。她以为自己已经长大了,应该赚钱养家糊口,可是她不明白,要如何才能像个真正的大人那样工作。
她来到公司的第一天,大货车运来了一整车的白糖。于雪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的糖,震惊地合不拢嘴。几个男人开始往外搬糖,她也跟着往外搬。一袋糖五十斤,瘦小的她扛在肩头,运送了几十趟,没喊一声沉。那时她只觉得天大地大,到处都是亮晶晶的,像运不完的白砂糖。她感觉自己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力气,干什么都觉得快乐,敢与天斗、与地斗。
一念及此,于雪眼眶一热,眼泪扑扑簌簌掉了下来。为了不让自己显得难堪,她使命抓住了门市部的卷帘门,想把它拉下来。但不知道为什么,破旧的卷帘门却怎么也拉不下来,就这么卡在了半空中。
这不就像我一样吗。于雪心中暗想。快四十岁了,卡在了这里,不上不下的。想到这里,她不禁哑然失笑,自嘲起来。
“师父莫急,让徒儿助你一臂之力!”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与此同时,一只大手自上方拉住门把手,一把将门拽了下来。
是那天那个奇奇怪怪的孩子,叫什么兔勉。于雪心想,这劲儿也真够大的,有点儿蛮力啊。
“谁是你师父?我哪来儿的徒弟?”于雪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免得被兔勉看到她的眼泪。
“那一日,你将那朵妖艳的牡丹花降服了。我回去越想越觉得好玩。师父,你教我吧。”
“我有什么好教你的,快别胡闹了。”于雪一心的伤感情绪都被眼前这个荒唐的小孩破坏掉了。
兔勉从怀里掏出一捧花,往于雪手里一送,“你教我怎么收服花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