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太子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结束的事情,没有下旨之前,太子仍是储君,常泰的罪行也不可能公之于众。
“先叫胤祥把他送回去吧,之后的事情……再议。”
当然,这个居住,也肯定是监视居住。
太后知道这个后心情放宽了一些,看来皇帝并不打算杀了太子。
至于废掉太子……
太后看了看一旁仍旧平和从容,似乎没有因为此事受到任何影响的皇后——其实,有这个结局,也不算多让人惊讶。
这几年这父子二人之间是个什么关系,人人心中都有数。
而皇帝对皇后和皇后的孩子是个什么态度,满朝文武,宗亲勋贵,宫里宫外,所有人也都看在眼里。
太后就在一侧亲眼目睹,对帝后二人的关系和感情更是心知肚明。
如果皇帝没有别的选择,那太子或许还能再苟延残喘上几年。
但老四,允文允武,孝敬体贴,人品贵重,又是皇帝与心爱之人的长子,嫡次子。
皇帝也不过是个凡人,如何能逃脱得了人之本性。
能容太子和索党到今天,已是难得了。
太后没有再多问什么,她相信以皇帝和皇后的人品,一定能将此事处理好。
太子和太子妃很快就被送回了无逸斋,留在紫禁城中的太子内眷,包括皇长孙弘皙,也都被接回了无逸斋看管起来。
胤祥虽然负责看管太子,但对太子和太子妃依旧十分恭敬。
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场面话去安慰或同情太子,只是嘱咐伺候太子和太子妃的高无庸和贾应选,不可怠慢这院子里的任何人。
“特别是小阿哥,如今天热,孩子身体又娇弱,照顾起来一定要仔细,缺什么少什么,及时来报。”
——除了这两个皇上送过来的太监,太子身边所有伺候的人都已经被拿下了。
高无庸:“是,奴才领命。”
无逸斋里。
自从那天营帐被胤祥带兵围住后,胤礽就一直很沉默。
胤祥当时刚走进营帐时其实很愤怒,他没有胤禛那么沉得住气,又对于阿玛刚刚遭遇之事满心怒火,看胤礽好像在看杀父仇人。
但碍于彼此的身份和阿玛交托的任务,胤祥最终强压下了脾气,只是攥着拳头,看着面目平静的胤礽,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明知常泰心怀不轨,还要作壁上观,故作不知?
为什么明知索党多行不法,扰乱朝堂,威胁皇权,还要听之任之?
为什么……明知常泰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事发后一定会被牵连,还要置之不理?
难道你真的想要弑父?!
“为什么?”
胤礽喃喃自语一般地重复了一遍,似乎是觉得胤祥这个问题很好笑、很天真,嘴角扯起一抹讽刺的笑意:“你告诉我为什么?”
为什么你和老四能有那样温柔慈爱,体贴包容,占尽阿玛真心的额娘,而他却连自己额娘一面都未曾见过?连一句话都没能听到过?
为什么你们能和阿玛如民间父子般亲密,而他却要战战兢兢,仔细思量皇父的每一句话?
为什么你们能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地长大,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而他却从懂事起就要规行矩步,像所有人期望的那样活着?
为什么你们不用争就能得到阿玛给予的权力和信任,而他却不管怎么努力,都只能做一个空架子的太子,越想得到,越得不到?
胤礽的眼神空洞又麻木,只有些许微红的眼眶,泄露出了他掩藏许久的怨恨、痛苦和不甘:“老六,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和老四可以活得那么容易,而我却要活得这么难?”
胤祥哑然,竟一时语塞。
两人站在帐中沉默对峙,一个攥紧拳头,怒气无处发泄;一个双目赤红,好似陷入了最后的疯狂。
良久,胤祥尽力平静道:“他不仅是我们的父亲,他还是这个国家的皇帝。”
身为父亲,他谆谆教导于你,将毕生所能倾力相授,还给了你其他皇子都得不到的太子之位。
他做到了一个父亲能做到的一切。
但他还是皇帝,他要对这个国家负责。
胤祥看向胤礽,认真道:“二哥,我额娘曾说,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父子相争,也并非阿玛所愿,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为此心力交瘁。
这是皇帝和储君必须要面对的尴尬局面,历朝历代的皇帝和太子,几乎都是在这种挣扎和折磨中前进的。
如果皇帝先熬不下去了,太子死;如果太子先熬不下去了,要么皇帝死,要么太子就是自己找死。
要做太子的人,就必须要承受这种煎熬,能熬住了的,才能顺利接掌江山,熬不住的,只能被淘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