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宫上下这些日子都没心思管外面的事,听主子问起皇后,紫芙一愣。
沈菡看她想请罪,摆摆手:“没事,你最近那么忙,不知道正常,去问问季纶,看他知道吗?不知道就去打听打听。”
虽说早就知道皇后不久就会过世,但那时沈菡还不认识她,皇后对她来说只是史书上的一个符号。
但上次请安见到她后,沈菡觉得……
这样高贵大方,美丽典雅又善意体贴的姑娘,如果死了,实在是很可惜……
而且她看起来身体还不错,怎么会突然就死了呢?
当年沈菡病得那么重,还挺了好几年呢。
沈菡叹气,可惜她不是学医的,即使知道她得了什么病,也帮不上什么忙。
紫芙出去找季纶打听,不多会儿就回来了。
沈菡看她摒退众人,疑惑道:“怎么了?”
紫芙凑过来小声道:“主子,事情有些复杂。”
她把季纶打听来的事儿一说,沈菡眉头紧皱起来:“所以现在外面的说法还是‘皇后娘娘重病不起’,但皇上却到现在都没去过坤宁宫?”
紫芙点头:“皇上只是往坤宁宫赏了不少东西,让喇嘛们去坤宁宫念经。”
沈菡:“那太皇太后呢?太皇太后去过吗?”
紫芙摇头:“没有,重阳节之后,坤宁宫再未进去过外人。”
沈菡犹豫道:“是所有人都没去看过皇后,还是有人去了但被拦住了?”
紫芙一愣,想了想:“好像没听说有人去过……”
沈菡:“初一十五的请安呢?”
她是生孩子不用去了,难道其他人也不去请安了吗?
紫芙:“说是坤宁宫传的谕旨,免了众人的请安。”
沈菡:“……”
她突然有些不寒而栗。
那岂不是说,从重阳到现在,根本没有人再见过皇后?!
她真的是病了吗?
只是病了吗?!
紫芙端详主子的神色,突然有些担心,小心劝道:“主子,您可千万别冲动啊!”
她们这位主子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有些天真。
心善心软本不是坏事,但这是在宫里。
——在宫里,最忌讳的就是瞎好心。
不管是主子还是奴才,什么事能干,什么事不能干,人人都要心里有数。
在关防衙门里,姑姑曾对她们耳提面命:“这宫里和外面可不一样。我不管你们私底下姐姐妹妹的多要好,在我这,就都得给我把那一套收起来!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少掺和别人的事儿!怎么着,就你能耐?就算是你们将来出去伺候主子了,我也还是这句话,少替别人操那个闲心!要不然,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紫芙轻声道:“主子,这事儿……必定是有些个忌讳在里头的。”不然各宫不会避之唯恐不及,连派个人问候一声都不敢。
别人都当看不见、不知道的事。
紫芙劝道:“咱们……最好也不要多问。”
沈菡见她神色担忧,叹道:“你放心,我都知道,不会冲动的。”
沈菡与皇后不过几面之缘,纵使心里为这个女孩儿可惜,但她也很清楚——皇后的命运不是她能改变的。
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不管她到底遭遇了什么,如果连“皇后”都解决不了,那沈菡又能做些什么呢?
更何况……
沈菡看看床里熟睡的儿子,轻轻靠过去贴着他,小小的身子柔软又温暖。
她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
她有了许多必须要保护的人,所以她一步也不能走错。
当一个人有了软肋,她便同时穿上了铠甲。
……
坤宁宫里,处处弥漫着一股死气。
塔娜静静地躺在床上,耳边回荡着喇嘛们念经的声音。
她能感觉到,她的时间不多了。
寿嬷嬷不敢告诉她实情。
但她已经断断续续流了快三个月的血了,再强壮的人,流上三个月的血也会死吧?
何况她这身体早就不中用了。
死了……
也罢。
只当是一命换一命了。
塔娜习惯性地将手放在小腹上,那里平平坦坦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她却永远也忘不了它从她身体出来时的样子
——它还只是一团血肉,却再也没有机会长大了。
后悔吗?
塔娜也说不清了。
她已经做到了她最想做的事,于愿足矣。
至于其他的……
结果已经铸成,再去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
今年宫里的年过得格外冷清。
明明大封了六宫,南边也连战报捷,本该大肆庆祝一番。
但因为皇后重病的事,皇上把许多庆祝活动和宴饮都取消了,只保留了除夕上午的保和殿大宴和元旦的大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