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明天得知这个消息后,如果他要这条项链,除开拍卖这边的钱,还会自愿倒赔点值六千万的生意——为自己联同孟京良的擅作主张,付点小代价。
但以权压人没意思。
如果程曼尔喜欢,也不是不行。
后续再没有拍品价格高于这条祖母绿项链,一盒榛子酥吃完,前头还没拍完,孟昭延就问她要不要走,程曼尔正好也看得无聊了。
坐上车后,昏黑视野里,瞧到主驾上的阿明,程曼尔心里发虚,下意识抿了抿唇,全然摆不出身旁男人八风不动波澜不惊的架子。
光怪陆离的霓虹灯一路绘出前方笔直的公路,比普通轿车更大一点的暗色车身,在车流中格外显眼。
还有十分钟,就到分岔口了。
孟昭延礼貌性地问了一句:“回店里,还是回家里?”
“不回……”吐出“家”这个字的前一瞬,程曼尔忽地顿住,“不上去了,送我回店里吧。衣服和首饰,明天你让人来取一下。”
“好。”孟昭延没再说话。
五分钟后,车子停在红灯前,按照原定路线,即将在第二个路口转弯,把程曼尔送回星球旅行。
红灯倒数至十秒。
“尔尔,我要去一趟英国。”车窗把外头喧嚣隔绝,孟昭延的声音充斥了整个空间,“明早的飞机。”
程曼尔转过脸,窗外路灯的黄晕稀释了车内昏暗,男人线条清晰的侧廓,附着着一层浅淡的曛光。
她启唇:“好,我知道了。”
再无他话,车子还是走上了原定路线。
回到店里时不过九点半,乔姃和竺崎听到楼下声响,三步并两步地跑下来围观。
孟昭延替程曼尔拉开了车门。
在她从车里矮身出来的短暂时刻,他微漠眸光上抬,和站在二楼阳台处的金发男人视线交汇。
施安逆着客厅光线,高大健硕的身型笼在黑暗中,阳台蜂拥而出的藤本月季遮住了他攥得颤抖的拳。
程曼尔看到乔姃,提裙就要进门,臂弯被一只手圈住。
“我要去英国,明早的飞机。”孟昭延重复道,又加了一句:“要去好几天。”
她上下打量他,口吻有些许迟疑:“你说过了啊,开始健忘了?最近没休息好?”
算了。
孟昭延松了手。
但程曼尔倒没迈步,而是踮脚够到他耳畔,落下轻轻巧巧一句:“等你回来。”
话音刚落,就错身而过,连再见也没说。
进门后,她没给机会竺崎打听细节,直接问起:“今天有家长吗?”
“没有,但明天有。”竺崎非常敬业,立时翻出公众号后台的预约记录,“是只小猫,明天早上就安乐了,家长没有宗教信仰,走正常流程,需要接送,地址是桥湖别墅,那是宁城的富人区吧?”
程曼尔想到孟昭延在那有一栋房子,微微颔首:“对,还是最有钱的那档人,明天我和黄叔一块过去吧。”
施安站在楼梯口,敲了敲墙面,“三位大小姐,糖水煮好了。”
程曼尔探头看了眼,“干嘛,真成你俩的厨师了?你们发工资啊?”
这段时间施安以练习厨艺为借口,包下了施工工人和她们的午晚饭,但晚饭程曼尔没机会吃到,都被彭叔接走了。
“可是弟弟的手艺真的很好啊。”乔姃端起姐姐的架子,“你吃得不多,是你没口福。”
程曼尔怔了半瞬,唇角弧度有轻微回落。
施安往下走了几级台阶,“谁是你弟弟,别攀关系。小曼,我做了你那份,快上来吧。”
程曼尔寻了个借口让两人先上去,施安安安静静地等在楼梯中段,一声不吭。
她假装整理杂志架上的书籍,随口问起:“施安,这次暑假,你不回去看看你那个青梅竹马吗?”
施安未预料到她提起这茬,磕绊了一下:“她、她在做家教,时间也不多。”
程曼尔淡淡嗯了声,随后举起手机,摇了摇,“给你发了一个月工资,记得收。”
“我不用工资的,我就是怕以后给我爸丢人。”
“你是我员工也是我朋友,账还是要算清楚的。”程曼尔不再多说,越过他上楼。
施安没有动作,靠着墙,神色茫然。
他想到了程曼尔大三上半个学年。
那时,她搬出了学校,不过二十几平的出租屋,她像个破旧的,被人遗忘在角落的布娃娃,消瘦,沉默,整个人的色调是灰白的,像沙漠里耗尽生命的旅人,眼中见到的最后景色。
出租屋内有个迷你厨房,很简陋,连油烟都排不出去。施安为了留下来跟她说话,安了个抽油烟机,直接在那里做饭。
半月后的某一天,他记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