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把头发全剃了?”她手痒痒的,想上去感受下光滑头皮的触感,后又自觉地收回手。
他一板一眼地回答:“发型师说,我这些年一直漂一直染,太伤头发了,干脆全剃了,再养出新的。”
“挺好的。”程曼尔略微颔首。
她没放任沉默蔓延,正色道:“一直没机会当面跟你说句抱歉,那会……”
那会,她太混蛋了。
骗了全世界,又骗了自己。
施安深吸口气,接上她的话:“小曼,你永远不需要跟我说这句话,我剃头发,也不代表我要放弃你。”
“施安——”
“我接下来讲的话,可能会让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但是……”施安故作轻松地笑起,再无碎发遮挡的眼眸,看一眼即让人心软不止,“你心这么软,不会舍得把我赶走的。”
“我不知道你选择了他,未来会不会幸福又会不会后悔,但只要你愿意,我会留下来帮你,安分守己地当你的员工和朋友。”
施安把双肩包反手揽到身前来,拉开拉链,摸索着什么。
“小曼,我当然会祝你如愿以偿,有情人终成眷属,但也会为我自己,保留一点点自私的,希望你……不会幸福到完全忘了我的可能。”
他递出手上的东西,一沓厚厚的照片。
“我替你看了海,虽然你早就看过了。”
程曼尔骗他的理由是,想去看海。
那时,他高兴得都忘了,那片昂贵的天价地皮,连着的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消失的这段时间,他走遍两人曾讨论过想去的岛屿,看遍她想看的大海。
虽然是他以为的,她想看。
程曼尔一张张翻过,没人给施安拍照,他笨拙地在镜头前摆pose,笑眼弯弯,要将他脑海中的景象,分毫不差地呈至她面前。
从景,到人。
假如当初去了,应该也会这么开心吧。
“还有这个。”施安把捏在手中许久的东西,交了出去。
一盒揉皱了的Marlboro,里面还剩下一支烟,她当初燃了一夜,可出发前,却固执地留下了一支,不知是想交给谁。
程曼尔彻底无法保持沉默了,神情失措:“你……你怎么把这个留下来了?”
“如果我没有看见这个东西,也不会知道我应该要去做什么。”施安把烟盒塞到她手里,“我应该消失一段时间,不再成为你和他之间的阻碍。”
“不是的……”
“如果没有这个,我会在孟昭延找到你的那晚就把你抢回来,可我已经……没办法救你了。”
他有丝微哽咽,竭力掩盖:“我曾经以为,我是唯一一个可以救你出来的人。”
话已至此,已经无需程曼尔再多解释一句。
她移开目光,没敢看他,轻声说着最残忍的话:“施安,这段时间你在外面,花了多少钱,我全报给你。”
施安沉默了很久。
一条不拖不欠的界线,由始至终都横亘在面前,他永远无法抹消掉。
哪怕这段旅程,是关于他诚挚而热烈的感情,她也要执着地,用钱算清。
程曼尔真的心软吗?还是只对他一个人心狠。
施安连呼吸都缓滞起来,心脏揪着在疼。
最后。
“给我三千就好了。”
他第一次买菜,替她安抽油烟机,程曼尔就是给了他三千块。
施安红了眼,眸底是卑微得让人歉疚的乞求。
“小曼,求你了,这一回,只给我三千吧。”
-
程曼尔在那张床上躺了好一阵,打开窗,任由沁凉的秋风灌满一室,吹得帘布四散翻飞。
施安已经走了,那种情况,她没办法开口再跟他说纪录片的事。
离开前,他说明天会回去星球旅行,正常上班。
手机屏幕停在了聊天界面上,最后一条,是收款消息。
数额是三千。
她抱住枕头,心底像压了块大石头。
直到两道敲门声响起,程曼尔回身望去,才发现门口是虚掩着的。
“你怎么来啦?”她从床上坐起,见到他也没有太高兴的样子。
孟昭延没有擅入,询问了句:“我能进来吗?”
她闷闷不乐地点头,他才抬步走进,一眼望到尽头的小房子,根本无需细细打量,但他仍然饶有兴致地环视了一遍又一遍。
程曼尔又问了一遍:“你怎么过来啦?司机送我回去就好了啊。”
孟昭延坐到她旁边,漫不经心地递去一句:“怕我的小女朋友跑了。”
她被这一句话哄得妥帖,施然一笑:“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