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声压很低,是实打实贴在程雾宜耳朵上,用气音说:“你果然是你妈的好女儿,勾引男人的本事,都一模一样的厉害。”
程雾宜陡然攥紧他西装:“不准你这么说我妈妈!”
景峥哦了一声,调子拖长得甚至像是在和她调情。
“踩到你尾巴,恼羞成怒了呢~”
“程雾宜,你真以为你那个久别重逢的妈,她对你有一点点愧疚吗?”景峥捏住程雾宜下巴,强迫她看他,“没你妈的默许,藏品展上那个老头有那个胆子往你身上泼热汤吗?”
程雾宜表情明显狰狞起来,抓住景峥的胳膊,叫:“你胡说!”
景峥才不理她,悠悠道:“冷水一泼,衣服一换,那多没劲儿啊,也看不出你有多英勇。”
“但热的就不一样了,会受伤,要换药,康复时间至少半年起。”男生顿顿,“还有的人,会心疼。”
程雾宜挣扎着,呼吸越来越不稳定,噎了一会儿,只从喉咙里冒出三个字。
“才不是!”
巴洛克窗是老式的,男生就这么不由分说地把程雾宜抱在窗台上,然后,旋开扶手,打开了窗户。
“好阿雾,你知道我说的其实都是真的。”景峥笑,像是恶魔低语,“而且,我们聪明的阿雾啊,其实早就猜得到。”
热风窒息一般地灌进来。
只有风。
人们总是在夏天离别,也总是在夏天开始新生。
良久,程雾宜听见景峥问:
“有时候真挺想问你,程雾宜,你有没骗过我的时候吗?”
“……”
有的。
有风。
只有风。
没听到程雾宜的回应,于是景峥笑了。
仿佛稍微失去平衡就会坠入背后的青草地。
青草地是万丈深渊。
所以依赖他是唯一能活下去的方法。
可景峥却偏说:
“程雾宜,不想死的话,就别喊哥哥那两个字。”
他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是——
“还有,以后,都别再让我看见你!”
第23章 雾的
二零一六年九月一号。
南淞。
火车站人群熙熙攘攘, 程雾宜拎着大包小包行李下了车。
南淞市经济发达,学府众多,许多大学都安排了接新生的活动。A出站口, 接车栏杆里到处都是各大学接人的牌子标语。
南淞大学最好,也最大牌,横幅拉得最大最长。
程雾宜拉着行李箱, 站在南淞大学的新生接待台前。
台前的男生本来还在忙别的, 看见程雾宜, 立刻殷勤起来:“同学你好, 请问是南淞大学的新生吗?”
程雾宜点头。
另一个女生说:“学妹你好, 我们需要你填一下基本资料,然后还要看一下你的录取通知书确认一下。”
程雾宜从背包里翻出来递给她。
女生盯一眼通知书, 脱口而出:“怎么撕碎了?”
只见程雾宜手上,那鲜红的录取通知书是一片片粘起来的,看起来丑陋无比。
程雾宜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只问:“要紧吗?”
“不要紧的。”女生善解人意道, 又把通知书还给程雾宜。
“谢谢学姐。”
男生在一旁殷勤道:“大巴车上正好还剩一个空位, 行李我帮你拎上去吧。对了,忘了自我介绍了, 我叫……”
“我……”程雾宜开了口,“我还要等个人。”
男生一愣, 放下行李箱。
顺着程雾宜的视线, 他看到一块到站牌。
“等什么人啊?”
程雾宜礼貌地笑了笑:“我高中同学。”
男生感兴趣起来:“男朋友啊?”
程雾宜面色有点难堪,正要回答,就听出站口有个人朝她大喊——
“阿雾!这儿呢!”
程雾宜很温柔地笑了, 也朝他挥了挥手,平静叫他:“平章。”
自从程雾宜高三转去云嘉, 两人便再也没见面。
蒋平章高了不少,身材像一根细长的鱼竿,面庞白皙,气质里透着文弱。
两人又等了一会儿,一起上了接驳车。
南淞有很漂亮的街道和很有特色的里弄,道路也爱植梧桐,夏天比云嘉要温和得多。
“还以为你不会念南大呢?”
接驳车上,蒋平章说。
程雾宜头轻轻倚靠在车窗旁。
车窗大开着。
她贪恋这样的风。
“为什么不会?”
蒋平章:“我听说,大有叔不是一直叫你念云嘉大学吗?”
程雾宜双手环抱着,嗯了一声。
程雾宜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想上南淞大学。
父女吵过冷战过,互不让步。
高考志愿报考结束的最后一天,程雾宜去网吧自己改了志愿。
录取通知书下来,生米煮成熟饭的那刻,程大有将那张录取通知书撕成碎片,罚程雾宜跪了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