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静物,并没有出现任何人像。
“吙,阿峥,看不出来你这么会画画啊?!”章宏瞥见程雾宜手上的画,顿时觉得惊为天人。
他偏头看着,职业病犯了,不自觉就准备开始剖析:“没有人像,说明擅于隐藏自己内心。画的是镇长家,说明你的常居所其实不能给你安全感,也有可能说明你内心其实并没有家的概念——”
“——章医生!”程雾宜一下子把画折了起来。
章宏也意识到点不妥,找补着对景峥说:“阿峥,我刚都乱说的。你是不是也觉得有点扯,这也就是为啥我们只看儿童的画,成年人的经历啊太复杂了,原生家庭、过往经历会导致画有多重解读,而且,成年人大多都会有所保留,所以说啊,这人与人的信任啊,其实最难得。”
景峥始终微笑听着,他很有风度,只说:“原来如此,章医生,那是我受教了。”
农历年的前两天,大巴车将一整队的志愿者都接走了。
医疗队宿舍冷冷清清的,剩下留守的人被景峥邀请去家里吃饭。
除夕,景峥起了大早,买了些晚上聚餐煮火锅时的食材。
他走到桥头的那家超市,准备买些蘸料和对联。
超市里,老板依旧裹着军大衣缩在收银台的角落里。
“老板,有福字吗?”景峥问。
“有的!我叫人给你拿。”老板应着,自己懒得动,就招呼着店里的小工,“方哑巴!过来帮客人拿东西!”
小工正顶着寒风在门外搬货,挑了帘子走进来。
彼时景峥正在专注地挑火锅底料,并没注意到来人。
方哑巴却看清楚了景峥的样子,向店老板胡乱比划了一下,头也不回地起身又走了。
“哎——”任店主在背后怎么喊他也不答应。
店老板气得大骂了句脏话,不情不愿地从柜台走过来帮景峥亲自找福字,嘴里还骂骂骂咧咧着:“妈的要不是看你是个哑巴,等开春了就把你辞了!”
景峥直起身子来,朝店外面看了一眼。
小超市的玻璃经年未擦,透过这扇窗户只能隐隐约约看出了一个仓皇模糊的男人背影轮廓。
景峥收回视线,恰到好处地恭维:“老板菩萨心肠。”
店主显然十分受用,一面扫码一面道:“哎呀哎呀,不过你还真没说错。这哑巴,人啊,怪得很,在我们这儿六七年了吧,一句话也没说过,刚来的时候右手的伤口都感染了。要不是我可怜他,早就饿死在路边上了。”
景峥没放在心上,附和着点了点头,从钱包里拿出钞票,拎着塑料袋就走了。
医疗队剩了内外科一共五个人,加上支教队的几位留守志愿者,大家晚上一起去了景峥家。
天气已经降到冰点,路上,程雾宜一直在找着手机网络信号,鼻子被冻得通红。
“程医生,这么着急找信号干什么呢?”于昌建问她。
“刷天气预报。”
虽然昨天已经在电视上看到过天气预报,说今天庆溪镇会是个晴天,但庆溪镇绵延不绝地下了整整快一个月的冬雨,根本就没晴过,程雾宜并不放心。
手机屏幕上,一直空转的小齿轮终于在某一个刷新成功,一溜的小太阳,代表着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都是天气晴。
家里,景峥已经支好鸳鸯锅。
锅里的火锅底料已经被提前放好,正在嘟嘟地冒着热气。男人站在桌子旁,正拿着厨房剪刀往锅里面剪红枣。
“阿峥,春节快乐!”于昌建率先说。
景峥抬头,眼风率先略过鼻子红红的程雾宜,又若无其事地挪开,然后才笑容满面地朝于昌建打招呼。
虽然景峥和程雾宜两个人光是凭外貌并排在一起就挺能让人脑补的,但是景峥向来知道该怎么掌握分寸,不会刻意疏远,但也绝不透露半分暧昧。在外人眼里,两人的关系算熟,但大概连说是朋友都很勉强。更何况,这种大佬,大概最烦别人猜心,也忌讳自己抑郁症这事情被宣扬,估计更是对精神科出身的程雾宜没什么好感,所以就算外表上再般配,不来电也没用。
程雾宜抱着一大兜苹果,乖乖跟在于昌建旁边,听着他们一群男人一边备料一边侃大山。
厨房里,电磁炉上的汤锅里还煮着热红酒,橙子丁香和肉桂混合着酒精散发出的香气,在这个偏僻的小镇显得尤为格格不入。
景峥已经提前切好了大部分的肉菜,酒也已经醒好,此刻就从冰箱的冷冻层拿出冰格备用。
饭吃到一半,电视上播着的春节联欢晚会实在是过于无聊,也不是是谁率先提议起要真心话大冒险,立刻就有大多数人赞成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