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修:“弟子明白了!”
至于他明白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七杀也没兴趣问,只道:“明白就好。”
苗修发了一会儿呆,又道:“老师,为何是我?”
老师若是太公望,又凭什么认定他是周文王?
他日常虽自负,也没自负到认为自己能担起天下。
为何是你?
因为赶巧了,有缘。
七杀一本正经地道:“因为你有一颗诚心。”
见他不解,问道:“从容,你金榜题名之时,想的是什么?”
苗修坦诚地道:“光宗耀祖,青云直上!”
七杀:“只想到这个吗?”
苗修有点不好意思,“还想当一个好官,做一番事业,造福百姓,青史留名。”
这种话说出来有点假,但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因而从翰林院出来后,放弃进入礼部的机会,来到这个同年们避之不及的边陲小县。
礼部不缺探花郎,天下却缺好县令。
为此还被祖父和叔伯们责罚,娘亲也哭了几大缸的泪。
世交故友也劝他三思,不要自讨苦吃。
唯一支持他的,就只有屡试不第的父亲。
然后连父亲也被罚了。
七杀:“这,就是你的诚心。为君者,须将百姓放在心中。”
这,也是她给出的理由。
如果觉得不够,那自己去扩展一下吧。
苗修喃喃道:“将百姓放在心中的官儿,也不少吧。”
七杀:“你还有一个别人所没有的优势。”
苗修:“什么?”
七杀淡淡道:“我是你的老师。”
此言很简单,只有六个字。
但其中所蕴含的睥睨纵横、强大自信,令得苗修心潮澎湃。
脱口道:“有您这样的老师,苗家祖坟冒青烟了!”
七杀赞成:“确实。”
不只上一代,大概往上八代都青烟缭绕。
苗修也有同感,目视远方连绵不断的群山,仿佛已经登基御极,忍不住叉腰大笑。
“哈哈哈!”
男子汉大丈夫,谁还没点雄心壮志!
群雄俯首,何其快哉!
天下为棋,何其妙哉!
昏君滚蛋吧,妖妃奸臣滚蛋吧!
往后该如何治世,老子说了算!
七杀看着他,心里有点后悔。
这个傻子能行吗?
001在大黑屋里搭腔,“别挑啦,将就用用吧,没多少人比他强。”
它之前分析过数据,在这个世界,苗修已经算是皎皎者,当个好皇帝的机率也很高。
笑着笑着,苗修忽然脸色大变,惊慌道:“老师,我的家人还在京城!”
造反归造反,他可不想拿父母亲人祭天。
七杀:“无妨,他们已出京,准备投奔你。”
苗修:“……老师如何得知?”
七杀:“看到的。”
1426 逃荒一家人(40)
苗修瞪大眼睛,“看到?!”
哦对,差点忘了,老师有千里眼!
可他本以为,看到永阳县外的乱军,已经是老师的极限!
谁知竟然能看到京城!
每一次,他以为自己已经用了最大的想象力,可每一次,都让他觉得想象力跟不上!
或者说,他幻想得再夸张,也没有真实的老师那么夸张!
他对老师的神通一无所知!
七杀叹气,“从容,一惊一乍的,成何体统?”
001:“白瞎了这个好字!不过,三观重塑时,一时接受不了也正常。”
七杀:“我看他是生性跳脱,不稳重。”
但自己选的人,再不稳重也要扶下去。
苗修惭愧,以袖掩面,“老师,弟子失态了!”
君子之仪,应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七杀:“罢了,关心家人,乃是人之常情。”
昏君当朝,苗家一门还能在朝为官,就说明不是啥耿直之人。
耿直之人早被昏君砍了。
但也良心未泯。
前几日,昏君异想天开,说西北大旱是因为那边的人有罪于天,要加西北两成税,用以赎罪。
奸臣们胡拍马屁,大赞陛下英明。
硕果仅存的几个忠臣,觉得这实在太荒唐,荒唐得像个笑话。
某地有难,朝廷该做的难道不是赈济么?
他可倒好,不但不赈济,还要在灾民身上刮层皮。
这么一搞,官逼民反,本就不稳的西北定然大乱!
西北乱,天下乱,乱局无法收拾,擎等着亡朝灭国吧!
于是,忠臣们串联相熟的官员,跪在宫门前苦求皇上收回成命。
其中就有苗修的几个叔伯。
昏君大怒,令禁卫军杖责,边打边问,知不知错?
打到三十杖时,苗修的大伯说知错了,几个兄弟也认错。
昏君这才放他们回家,又假惺惺地赐药赐金。
等使者一走,苗家关门商议了一个时辰,一致认为这个朝廷要完蛋,自家犯不着陪葬。
遂决定潜逃。
逃去哪儿呢?
永阳。
其一,那儿离京城远,昏君就算想治罪,短时间内也抓不到他们。
其二,永阳县令是自家人。
其三,隔壁有宁西卫,守将辛将军也是亲戚。
一家人收拾细软,五天前就逃了。
同时逃走的,还有几个儿媳妇的娘家。
但直到现在,昏君都没发现,还以为苗家几兄弟在家养伤。
左邻右舍倒是有所察觉,却没心思管。
各地义军突起,人心惶惶,京城也不似以前那般繁华,自家的事儿还管不过来呢。
七杀:“你想看吗?”
苗修:“......弟子也可以?”
七杀:“自然可以。”
随手在空中画了个圈。
苗修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脑中空空,什么都没想。
反正也想不到,就看吧。
她画的那个圆圈里,突兀地出现了一个画面。
荒凉的山路上,有一支队伍,骑的骑马,乘的乘车。
为首那个骑黑马的,赫然是他大堂哥苗俭!
次后那人,是二堂哥苗丛。
二人眼里的血丝,他都看得分明!
苗修腿一软,跪到七杀面前,“老师,这,这是什么法术?”
七杀:“说了你也不懂。”
这是实话。
怎么跟冷兵器时代的人解释飞机大炮的构造呢?
解释不清的,省省吧。
他能知道这是法术,已经足够了。
苗修抓住她的袖子,急切地道:“老师,弟子有个不情之请!”
七杀:“说吧。”
想学法术?不行的,这个世界灵力匮乏。
苦修一生,大概也突破不了炼气期。
苗修:“弟子的家人,能否请老师照看一二?”
这个请求很过分。
老师施法,肯定也需要付出代价。
但是,京城离永阳四千多里,路上多少乱兵匪徒,很危险!
七杀微怔。
苗修看到她的神通,惦记的却还是家人,而不是求她传授。
这一点,出乎了她的预料。
她连怎么拒绝都想好了。
001:“这小子不贪,也重亲情,不错。”
七杀提他起来,道:“照看太麻烦了。”
苗修黯然,但也不怪她,叹道:“是弟子冒昧。”
七杀:“直接让他们到永阳吧。”
苗修:“......???”
请问,什么叫直接让他们到永阳?!
下面发生的一幕,再一次让他如在梦中。
只见他的神仙老师,双手结出玄奥的法诀,向着天空挥了几下。
然后,他看着家人又行了一盏茶功夫,前方出现一座城池!
一座熟悉的城池!
城墙上刻着两个字:永阳!
两位堂哥十分吃惊,勒住了缰绳,裹足不前。
车帘晃动,他的父亲探出头,问怎么不走。
苗修还看到,方勇注意到了这群人,上前询问。
“老师!”
七杀:“缩地成寸,和剪纸为马一样,小道而已。”
小道!
老师说这只是小道!
苗修半天作不得声。
七杀:“明日,为师设坛求雨。至于地点,就选长生观吧。”
苗修麻木重复:“设坛求雨?”
七杀:“嗯,求雨。去吧,去找你的家人。”
苗修这才如梦初醒,嘭嘭嘭磕了三个头,向着山下飞奔。
七杀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吃惊。
001:“肿么了?有什么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