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得她不像凡人，像老神仙。
愣了数息，苗修郑重向她施礼，“老太太，大善，大善啊！”
七杀：“大人过奖了。”
顿了顿，道：“河里有鱼。”
她看得清楚，是一种筷子长的银鱼，没有眼睛，很好抓。
暗河里的鱼通常肉质细腻，营养丰富。
苗修：......
这种时刻你跟我说鱼，真的合适吗？
七杀让钟定田脱下外衣，打了几个结，中间压块石头，往河里一放。
没一会儿捞起来，竟然捕到了三条。
方勇钦佩不已，“老太太抓鱼也有一手！”
说着也脱下自己的外袍，依葫芦画瓢。
苗修：“......你们这样，不太好。”
不严肃，不庄重，态度过于随意。
方勇：“你就说吧，你吃不吃？”
苗修果断道：“吃！”
吃了五条烤鱼还不够，又喝了一大碗鱼汤。
暗河虽然找到了，但深藏于地下，远远低于平地，如何让其流到外面灌溉庄稼，也是个大问题。
苗修的意思是征调民夫，在天马山前方挖出沟渠。
他这可不是帮钟家。
那么大一条河，别说钟家这五十亩地，半个永阳县都够用了！
七杀告诉他那是妄想。
苗修不解，“为何？”
七杀：“因为这条暗河的走向不是向前，而是向下。如果要开通沟渠，非数年不能成。”
苗修不服，“你如何得知？”
七杀：“堪舆之术，一时难以说明。”
这条暗河从大山深处汇聚、流出，又落到地壳运动所造成的更深的地下裂缝里。
天马山这一段，是离地面最近的。
如果不是藏得这么深，也不会这么多年没有人发现。
苗修还不死心，“那向上游挖呢？”
刚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说了蠢话。
天马山虽只是一座小山，却紧依着四象山脉。
要在四象山脉中挖沟渠，那就更难了。
直接从发现的山洞里挖也不行，太深，路也太难走。
而且，那山洞遍布钟乳石，好似神仙洞府，他不敢擅动。
难道，就只能望洋兴叹？
那他会活生生呕死。
“老太太，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七杀早有想法，道：“大人，我听说永阳县有许多竹林。”
苗修：“......有许多竹林，然后呢？”
七杀：“听说其中有年份长久者，高如房屋，周长如桶。”
苗修：“是，我见过。”
竹有品格，谦逊谨慎，坚韧不屈，是以君子爱竹。
他也不例外，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
县衙里种了几株，也曾乘兴登高，赏过山里的野竹林。
但这和他们正在讨论的事情有何相干？
七杀：“大人，你可听过渴乌？”
华夏古代人很有智慧，在实践中发现了虹吸现象，并制造出水利装置，其中一种便是渴乌，又叫过山龙。
苗修茫然，“那是什么，乌鸦的一种么......我想起来了！渴乌，为曲筒，以气引水上也！可隔山取水！”
说到后来激动得坐不住了，起身来回走动。
七杀：“正是，大人渊博。”
这话让苗修脸红，并且冷静下来，“可是，制造渴乌的神技，早已失传！老太太，莫非，莫非你会？”
看向七杀的目光里，装满了期待。
七杀也没让他失望，简单回了两个字，“我会。”
事实上，古人制作的渴乌，有很大的局限性，只能小范围使用。
想将天马山暗河的水抽上来，某些技术问题解决不了。
例如，竹子是有了，可中间结节不好打通，没这么长的器具。
得先剖开，再用这个时代已有的鱼胶粘回去，绑紧。
而且竹子再长也有限，无法从暗河里直通洞外山下，得几根连结，也需要用鱼胶粘。
这就有可能粘不稳，或者有空气进去，保持不了管道的真空状态，也就制造不了压强。
那就无法形成虹吸现象。
好在她有法术。
技术不足的地方，她会用法术补上。
别人要是照着学，却用不了，也只能怪他学艺不精。
反正原理是对的。
“老太太，您可真是王母娘娘下凡尘啊！”
苗修双眼亮得瘆人。
这位老神仙，连渴乌都懂！
那可是已经失传几百年的神技，只在典籍中出现过！
他尽力控制着自己，才没当场跪拜。
1417 逃荒一家人（31）
天马山下，钟家雇工和高家长工各自拿着工具，等候命令。
高老爷对钟家很关心，时不时派人送蔬菜粮食。
这日听说老太太找到暗河，要造渴乌取水，立即派小儿子高子皓带着长工前往帮忙。
他也想来，奈何有事脱不开身。
高子皓很愿意。
只要不将他困在书房里背书，让他干啥他都愿意。
七杀测算了一下距离，让他们在山脚下挖出一个长宽各十五丈，深十丈的深坑，用做蓄水池。
随着她一声令下，众人挖得热火朝天。
钟家人勤劳惯了，也没当甩手老爷，跟着一起干。
苗修觉得离山洞太远，难以将水运出来，提议道：“老太太，不如往上一些。”
七杀：“不，这已经是最近的了。”
苗修关切地道：“您是担心在山上不好挖坑？”
大可不必，如果挖坑的人不够，他会去征调民夫。
七杀：“不是。这个坑的位置，必须在暗河之下。”
苗修：“为何？”
因为，虹吸现象是液态分子间的引力与位能差所造成的。
通俗来讲，即利用水柱压力差，使水上升后再流到低处。
七杀：“不知道。只是外祖告诉老身，渴乌的出水口，一定要低于进水口，否则取不出水。”
苗修沉吟道，“也对，水往低处流。”
七杀看他一眼，“这可不一定。”
说着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草图，“大人请看，渴乌的最高点高于水面，那一段，水是往上流的。”
苗修震惊脸，“为何如此，缘由何在？”
七杀淡然道：“老身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大人若能探知，定能流芳百世。”
苗修怔了怔，蹲下去研究那张草图。
他有种预感，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如果弄懂了，也就明白了渴乌的原理，甚至还能造出更多比渴乌还好的器具。
001：“宿主大人，请问你在做什么，给苗修启蒙物理课吗？还是想给他推开新世界的大门？”
七杀：“要你管。”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觉得他善于思考，又关心百姓死活，想点拨他一下而已。
001：“任性的小七杀！”
嘴硬心软，傲娇善良。
七杀：“闭嘴。”
身为高家的小少爷，高子皓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从没干过活。
此时见钟定田挖得虎虎生风，也跟着弯腰挖土。
没一会儿，只觉双手重逾千斤，抬都抬不起来了。
丢下锄头直喘气，“定田，这得多久才能挖好？”
钟定田默算了下，不太确定地道：“两三天吧。”
高子皓炸了，“两三天？！”
他还以为，再有两三个时辰就能好呢。
也就是说，他还得在烈日下烤上两三天？！
现在想想，背书也不是多么不能接受的事。
钟定田笑道：“小少爷，你去树荫下呆着，不用干活儿。”
高子皓：“不。”
他爹说了，让他跟在老太太或钟定田身旁，不许擅离。
他怀疑他爹想偷师。
然而他来了一早上，啥都没搞清楚，笑死。
忽听不远处传来牛叫声，转头一看，钟定柱、钟定财和高家几个长工赶着牛车过来。
三辆牛车，装了十多捆竹子，都很长，也很粗。
最大的那几株，每一节都能做水瓮。
见钟老太太去看竹子，高子皓忙跟上，“老太太，等等我！”
苗修也不看那草图了，跟着七杀走。
追上人后，高子皓笑道：“老太太，您看我家这竹子如何？”
重点是“我家”。
这些竹子，都是从他家老竹林里千挑万选出来的。
若是苗修去要，他爹能开价一百两一株。
但知道钟家要竹子，他爹主动奉送，还让钟家自己去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