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没用，顾家男儿还是会入他的梦，训斥他、嘲讽他、折磨他，让他不得安生。
现在好了，顾羽裳来了，跪伏在他脚边，虔诚地说愿意侍奉他！
顾家活人服了，死人也该服！
当日，欧阳锐就封顾羽裳为顺妃，赐住顺安宫，连着两月专宠于她。
顺，安，只要她温顺，便可保平安。
在这期间，一次也没梦到顾家男儿。
他越发相信死去的顾家男儿已经屈服，龙颜大悦，加封顾羽裳为贵妃，宠冠六宫。
起初，欧阳锐宠爱顾羽裳是将她视做战利品，哪怕她容貌普通，和她在一起也有巨大的成就感。
何况她还这么美。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渐渐被顾羽裳的温柔体贴、聪慧灵巧、天真无邪所吸引，似乎真的爱上了她。
不但送她数之不尽的奇珍异宝，还偷偷带着她出宫游玩，如同普通夫妇。
某次他生了重病，顾羽裳衣不解带地照顾着他，还在佛前发愿，愿折寿十年，换他身体康健。
等他病好，顾羽裳瘦了一圈，以前的衣裙都不合身了。
欧阳锐大为感动，要晋她为皇贵妃。
众所周知，皇贵妃形同副后，在皇后活着的情况下一般不立。
如果立了，就代表着皇帝对皇后极为不满，甚至有可能废后。
但皇后也不好惹。
皇后娘家姓易，一门双侯，其父易通是按例封的承恩侯，其长兄易凌是以军功晋升的威远侯。
顾家出事后，易家就掌了军中大权。
而且，欧阳锐还是不起眼的皇子时，易凌就暗中投靠了他，是他最为得力的爪牙。
倘若没有易凌的全力支持，他也无法弑杀先帝和太子。
眼看他有过河拆桥的迹象，易家哪能答应？
纠结亲眷党羽在朝中施压，细数易皇后的贤良，易家的功劳。
欧阳锐十分恼怒，但迫于易家的压力，还是放弃了晋升顾羽裳为皇贵妃的念头。
他还以为，顾羽裳会生气，会跟他大闹。
谁知顾羽裳跟朵解语花似的，不仅没闹，还说都是因为她，才让他受了易家的气，自责了大半晚。
第二日又去易皇后面前认错，跪至晕倒。
欧阳锐很是感慨，这才是爱他的人啊！
皇后易氏要的是权势、地位、富贵，其他妃嫔也差不多，唯有阿裳，不为名不为利，纯粹地爱着他。
顾羽裳十九岁生辰礼，欧阳锐没有送金银珠宝、诗书字画，他觉得那些都很俗气，配不上高洁的阿裳。
而是趁她睡着，亲手为她在顺安宫栽种了一株梧桐树。
凤凰非梧桐不栖。
其中含意，不言而喻。
易皇后气得肝疼，却无计可施。她大哥易凌说，四皇子已经是皇帝，不能太过逼迫，免得为自家招灾。
经过了这些事情，满宫皆知，顺贵妃是皇帝心上第一人。
除了易皇后，后宫中最尊贵的就是她。
大楚各地，都流传着顺贵妃和皇帝陛下的爱情故事，无数少女为之羡慕。
如果是意志不够坚定、感情较为软弱的女子，也许真会被欧阳锐所打动，忘却深仇大恨，经过一番痛苦纠结，与他共谱爱的篇章。
但顾羽裳没有。
她从来没有忘记自己入宫的初衷，她也清楚地知道，看似情深的欧阳锐，躯体之内藏着怎样一个残暴、自私、下作、变态的灵魂！
借着欧阳锐的宠爱，她干涉朝政，做了许多事。
参与诬陷顾家的奸臣们，被她借着欧阳锐的手，或打压，或铲除。
就连易家，也折损了好几名子弟。
但这还不够，易家是欧阳锐头号鹰犬，必须全部除去。
等易家倒下，欧阳锐也可以死了。
她已经跟皇室旁支，欧阳锐的堂弟欧阳铭结成盟友，等欧阳锐一死，欧阳铭就发动宫变，捏造遗诏灵前继位。
欧阳铭答应她，会为顾家平反，还顾家应有的荣誉。
祖母、婶婶、姐妹们，还有小弟阿志，都会迎来光明。
可易家还没扳倒，她就出事了。
起因是欧阳锐意外发现，他深爱的阿裳竟然给他下了绝子药。
1020 但使龙城飞将在（11）
欧阳锐的母亲康氏只是个宫女，虽有几分姿色，在美人如云的后宫也不算出众。
先帝喝醉了酒，她趁机自荐枕席，春风一度，幸运地怀了身孕。
怀胎十月，康氏诞下皇子，以为能够母凭子贵，志得意满。
谁知先帝恼她算计，只封她为才人，此后再也没有宠幸过她，对她生的儿子也并不在意。
皇宫最是看人下菜碟的地方，康氏不得宠，管事的宫女太监们就不怎么把她当回事儿。
其他妃嫔更是时常嘲笑她，说她是爬.床的丫头。
尤其她侍奉的旧主仪妃，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见了就烦，动不动就寻她晦气。
她斗不过那些人，只能拿儿子撒气。
欧阳锐本来就被皇子们欺负，亲妈不帮着他，还比外人欺负得狠，可想而知他什么心情。
久而久之，他的心理就扭曲了，内心充满了戾气。
有一天，康氏又骂他像狗一样低贱，还拿簪子戳他的脸，他抢过簪子，刺入了康氏的喉咙。
那是他第一次杀人。
子弑母，既是悲剧，也是丑闻，皇家丢不起这个脸。
先帝压下此事，关了他两年禁闭，对外则说四皇子因生母之死悲伤过度，需要静养。
这两年中，欧阳锐白日诵经，晚上抄写经书，以示忏悔。
看着厚厚的经文，先帝以为他真心悔过，便将他放了出来，给予他皇子应有的待遇。
此后，欧阳锐就收敛了自己的脾气，装得孝顺听话，功课上也很刻苦，得到先帝的赞扬。
时间一长，诸皇子就将他视为对手，刻意针对他。
为避其锋芒，欧阳锐自曝了一个弱点，好色。
府中聚集了众多美人，夜夜笙歌。
先帝骂了他好几次，皇子们也因此而放松了警惕，让他得以培植自己的势力。
但他的好色并不是装出来的，是真的。
身体早早就弄坏了，虽然得了大位，却子嗣艰难，只有过一儿一女，还都夭折了。
没有继承人，龙椅都坐得不大稳当。
欧阳锐想和爱妃阿裳生个儿子，想得眼睛都红了。
遂下了圣旨，遍寻天下名医。
老话说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各地官员的努力下，还真找到了一位姓赵的隐世名医。
赵名医给欧阳锐看诊之后，问他是否服过无后散？
欧阳锐压根没听说过“无后散”这种东西，连忙请教那是什么。
赵名医回答，顾名思义。
无后散是一种奇药，能令男子精元丧失活性，不使女子有孕。
但它本身无毒，除了绝后，不会对身体造成任何损伤，是最好的绝子药，专供男用。
也正因为它无毒，世间大部分大夫并不能诊治出来。
赵名医还说，陛下体内的无后散，大约存在了两年。
易凌提醒他，两年前，正是顺贵妃入宫之时。
且顺贵妃姓顾，而顾家和陛下有着血海深仇。
欧阳锐也起了疑心，便派人去查。
一查就查出，顺贵妃入宫不久，就生了场病，跟太医院要了些药材。
那些药材足以配出无后散。
欧阳锐痛心疾首，不敢置信，怀疑有人故意陷害她，又派了五拨不同派系的人去查。
可查来查去，五拨人都得出一个相同的结论，下药的就是顺贵妃顾羽裳。
欧阳锐又愤怒又伤心，逼问顾羽裳为何要害他。
顾羽裳当然不认，说皇后陷害自己。
若是别的事，欧阳锐会顺着她的意思，让易皇后背这个锅。
可这事儿关系到他自己，绝不能马虎。
证据摆出来，证人传过来，一环扣一环，让顾羽裳解释。
然而顾羽裳解释不了。
因为药就是她下的。
以身侍贼，已经是她能忍耐的极限，怎会愿意为贼生儿育女？
打死她也不愿！
她原打算自己服药，但转念一想，与其自己服，还不如让欧阳锐绝子绝孙。
恰好，她知道无后散的配方，就分三次下到了欧阳锐的十全大补汤里。
汤也是她亲手熬制的，欧阳锐每次都喝得一滴不剩。
她尽了全力为自己辩解，可证据确凿，抵赖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