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爹爹是豪杰(4)
次日,鸡叫三遍,杨小萝揉着眼睛醒来了。
高新兰热了昨晚剩下的粥,招呼女儿来喝。
除草的活计做完了,呆会儿她得去族长家问问,要不要她帮着做鞋面。
族长的女儿,也就是杨仁富不出五服的堂妹,再过三个月要成亲。本地习俗,新娘子到了夫家,认亲时得给姑舅姨叔们送上礼物,其中必不可少的是一双鞋。
因此要做很多。堂妹忙不过来,早早说了要请人帮忙。
这是个好活儿,她可以在家里做,顺便照看女儿。
“小萝,一会儿娘带你去族长爷爷家,好不好呀?”
高新兰也是会动小心思的,带上女儿,多多少少会引得族长怜惜,说不定就给她这份活儿了。
七杀:“好呀。”
她又给了杨小萝一丝灵力,此时杨小萝忙着品尝,没空管娘亲和姐姐说什么。
有姐姐在,娘亲就算出去干活她也不怕了。
正喝着粥,杨仁富忽然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客人。那客人衣着华贵,腰上悬着块玉佩,门外还有个听使唤的小厮。
就是贼眉鼠眼,看着不像好人。
高新兰不防他会回来,不情不愿地道:“朝食吃了么?”
这么早吃什么朝食?杨仁富想发火,看了看客人又忍住,道:“没呢,赶紧给我们做点好吃的。”
高新兰心里冷笑,好吃的?你倒是挣好吃的回来啊!
就着剩粥,加了两瓢水,烧开上桌。
她也不问这客人是谁,反正不是他的知己,就是他的至交。
自杨仁富一回来,杨小萝就紧紧倚在七杀身边,仿佛想找一点安全感。这个爹,对于她来说是个凶恶的陌生人,十天半月不回家,回家就吼她和娘亲。
她讨厌他。
“高氏,这是王掌柜。”杨仁富看着那能照出人影的粥水就喝不下去,皱眉介绍客人。
“王掌柜,奴家有礼了。”高新兰暗暗纳罕,以往,杨仁富并不会这么郑重其事地介绍客人给她。
那王掌柜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将高新兰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眯起眼睛,抚着鼠须笑道:“好,好,好。”
高新兰不喜欢他的目光,带着女儿要避出去。
但七杀知道不能避。
因为,杨仁富要将高新兰卖给这个王掌柜。
上一世这件事情闹得很大,因而杨小萝记忆深刻。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杨仁富有个好兄弟赵春牛,跟人打架斗殴,致人重伤,那家索赔一百两银子,否则就告官。
赵春牛不想坐牢,但家里只有十两银子,就找兄弟们想办法。
别人不敢应承,只有杨仁富拍着胸脯保证帮他。可他也没钱了,灵机一动,想到卖妻子。
如果是为了吃喝玩乐而卖妻子,该受万人唾弃。但如果是为了救兄弟而卖妻子,他就觉得特别高尚。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衣服坏了可以重新做,手足若断了,那可接不上。
男子汉大丈夫,就该义气为重,不能沉迷于女色。
他被自己感动了。
经过一番打探和比较,王掌柜出的钱最多,出到了六十两。
加上赵春牛的积蓄也才七十两,杨仁富还有点遗憾,未能全部帮到春牛兄弟。
也因着这一点遗憾,杨仁富对高新兰没有任何歉疚之心,还暗自怪她年纪大了,不能卖到青楼。
青楼给的价更高,可惜不要二十岁以上的。暗门子就不值钱了。
不过,王掌柜说要亲自看人,看上了才定。
杨仁富就把他带回家了,还觉得自己对高新兰也算仁至义尽。
王掌柜在县里开着个绸缎庄,家中资产颇丰,正妻无所出,高新兰只要生下一儿半女,在王家就能站稳脚跟,吃香喝辣。
虽然有传闻说王掌柜会打妻妾,但她们要是不犯错,王掌柜又怎会打她们?而且做丈夫的教训自家女人,不是正常的么?
上一世,高新兰知道真相后抵死不从,哭喊着要去吊死在杨氏宗祠大门上,引得全村议论纷纷。
杨氏宗族也觉得杨仁富实在不像话,卖自家妻子去帮别人免牢狱之灾?这叫什么事!
族长亲自出面,逼着杨仁富取消这桩交易。
那王掌柜也只想买个耐打的美妾,不想招惹麻烦,此事作罢。
后来杨仁富还想卖女儿杨小萝,高新兰再次以死相逼,族长又骂了他一顿。
杨仁富大失面子,恨上了高新兰,要休她。
但高新兰为公婆守孝满三年,符合“与更三年丧者不能休”的条件,未能休成。
这时的高新兰,不知道丈夫包藏祸心。
这时的杨仁富,也不知道事情未来的走向。他也没有机会知道了,因为七杀给他安排了另一个剧本。
第432章 爹爹是豪杰(5)
七杀拉住高新兰,“娘亲,我想和爹说说话。”
杨小萝惊惧地看着她,跟爹说话?跟爹说什么话?姐姐胆子可真大!
着急地拖着七杀要走,“不要,不要跟爹说话,他会打你,他很凶的!”
七杀不动如山,安慰她:“没事,姐姐更凶。”
杨仁富难得地给女儿一个笑脸,“小萝要跟爹说什么?”
王掌柜应该是看上了,高新兰长得不差。想到能帮上春牛兄弟的忙,杨仁富打心眼里感到高兴。
七杀:“爹,你是个败家子,大傻瓜。”
杨仁富大怒:“你说什么?!”
高新兰也用责备的眼神看着她:“小萝,怎么说话的!”
小萝说的是实话,但这种实话,外人可以说,她可以说,唯独小萝这个做女儿的不该说。
说了,就会背上不孝的恶名。
杨小萝已经吓得发抖,抱紧了姐姐的胳膊。
七杀天真无邪地道:“这不是我说的呀,是爷爷奶奶说的。”
杨仁富一愣:“爷爷奶奶?”
转头就去骂高新兰,“你怎么教的孩子!”
骂完才想起自己在王掌柜面前夸她贤良淑德,忙看了王掌柜一眼,见他没生气才放下心。
七杀:“爹,做什么骂娘,这真的是爷爷奶奶说的呀!”
杨仁富面有怒容,却没说话。他爹娘的确这么骂过他,但那时女儿还小,不记事,定是高新兰暗里嚼舌根,被她听见。
这种不贤妇人,早就该卖了。
七杀:“爹,你没听到吗?爷爷奶奶现在还在说呢。”
说着这话,她还看向杨仁富的背后,就像真看到爷爷奶奶似的,甜甜一笑。
“什么?!”
大白天的,杨仁富却如夜半独自过乱葬岗,寒毛直竖,强撑着道:“不许胡说八道!”
高新兰也吓得不轻,一把抱住女儿,战战兢兢地道:“小萝,你真看到你爷奶了?”
七杀:“真看到了。”然后描述了他们分别穿着什么衣服,是胖是瘦,样貌如何。
并非杨小萝记得爷爷奶奶长什么模样,而是多年后杨仁富发达了,忆起父母养育之恩,请画师画了他们的画像。
高新兰和杨仁富越听越像,只觉屋里越来越冷,真像有鬼。
这不是他们的错觉。
高新兰立刻就跪下了,哭道:“爹,娘,小萝是你们亲孙女,还小,求你们不要带她走啊!”
她觉得正常人是不会看到鬼的,能看到,就说明要被带走了。
杨仁富也害怕,可他平时并不信世上有鬼,怕归怕,还是怀疑妻女故弄玄虚,“高新兰,这是不是你教的!”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左边脸被打了一巴掌。
可屋里谁都没动,打他的是谁?
七杀声音清脆:“爹,这是爷爷打的,说你崽卖爷田不心疼。”
“啪”,又是一巴掌,打在右边脸。
七杀:“爹,这是奶奶打的,说你不听话。”
这下杨仁富不得不信父母亲上来了,软倒在地,浑身颤抖着求饶。
王掌柜本在一旁看好戏,这时候也一身的冷汗,猛然往门边蹿。
没蹿出去,面前像有堵墙似的。
他也能屈能伸,扑通一声跪下四面磕头,“杨老爷,杨老太太,这是您家的家务事,与我无关呐,求两位放我离开!来年清明,定给两位供个大猪头!”
七杀:“爷爷说,你也不是好人,要花六十两银买我家儿媳妇回家做妾。”
王掌柜和杨仁富都确信,这事儿他们并未告知高新兰或杨小萝,也没告知甜水村任何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