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徐定邦的衣裳,也得她来洗。
是以方才那般生气。药洒到衣领上,这件衣裳就不能穿了,得换。
她倒想让徐定邦将就着,但徐鸿民时不时就会跑来看望,见他爹身上不干净,又要跟她大吵大闹。
虽说徐鸿民跟段晴安闹翻了,母子俩像仇人似的。可于贵妃也不敢在明面上得罪他,怕他去找段晴安告状。
人家毕竟是亲母子。
徐定邦眼角流下一行泪。温柔善良的兰儿,为何会是这种人?
他对她这么多年的深厚感情,终究是错付了。
于贵妃略知他心中所想,抬一抬眼皮,嘲笑道:“你以为我是真心喜爱你?”
徐定邦心痛不已。以前他自然笃定兰儿爱他,现在却不敢了。
寝殿中没有外人,只他们两个,于贵妃很想抒发一下心情,一指一指戳着他胸口:“我爱你什么呢?爱你年纪大,爱你脾气坏?爱你一身的臭毛病?”
“真以为自己貌比潘安呢?呵,要不是你有权势地位,多看你一眼都算我瞎了!”
曾经的那些浓情蜜意恩恩爱爱,难道都是假的?都是她装出来的不成?
徐定邦:“呃,呃,呃!”
于贵妃漫不经心地道:“是,当初是我勾引了你。我一个寡妇,回了娘家也不知被他们再嫁给谁,正好遇上你,可不得牢牢抓住。”
“你大概不知道罢?每伺候你一回,我都恶心得想吐!”
徐定邦用尽全身的力气,终于凝聚出一个字:“你,呃呃呃!”
于贵妃嫌恶地道:“你还觉得自己委屈了?老娘风华正茂,却要跟你这半死不死的糟老头子绑在一起,老娘才委屈!”
徐定邦挣扎着不喝药,于贵妃又给了他两巴掌,道:“陛下,您是不是觉得自己痴心错付?白对我好了?”
“哈哈,笑掉老娘的大牙!”于贵妃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道:“你若真对我好,就应该早早废了段晴安,让我做皇后,让我儿子当太子!”
“如今可倒好,皇位都丢了!徐定邦,历朝历代都没有你这么无能的皇帝,让自己皇后篡了位!”
“徐定邦,你就是个窝囊废!跟了你,我算是倒了大霉!”
于贵妃越说越来气,狠狠在徐定邦腰间掐了几下。
徐定邦已经不太能感受到疼痛,但心里就像吃了黄连,好苦啊!
段晴安是个毒妇,这于兰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早知今日,当初他就该将这两个贱人都沉塘了!
门外忽传来声音:“女皇驾临!”
于贵妃急忙放下药碗,飞奔过去跪到门口,五体投地,战战兢兢地道:“贱妾于氏,恭迎女皇陛下!”
别看她敢偷着埋怨徐定邦没有早点废了段晴安,实际上她现在对女皇打从内心深处的惧怕。
一个女人,说当皇帝就当了皇帝,朝中竟然无人反对!
这种事情,超出了于贵妃的理解范畴,话本里都没这么神奇。
徐鸿民口口声声说陛下是被女皇给害了,可怎么害的?女皇如果真有那种手段,还是凡人么?
她可不敢听从徐鸿民的撺掇,跟女皇作对。
还很担心女皇陛下哪天想起曾经的恩怨,直接送她上路。
她还没活够呢!
七杀挥挥手,令她退下。于贵妃在她这里,什么都不算,炫耀恐吓放狠话什么的,都没必要。
于贵妃如蒙大赦,低着头一步步退出。
转身时有些怅然,曾经,她可以和段晴安一较长短,如今却是云泥之别。
段晴安都不屑于踩她,怕脚底沾染泥土。
第349章 进击的皇后娘娘(34)
“今日,西胡、南蛮也上了降表,自愿归我大德。再加上早已臣服的北夷,陛下,大德的版图比你在位时多了三分之一。”
七杀跟徐定邦细说当前形势,“国库里的银钱,也满得装不下了,工部正在建新库。百姓安乐,人口也比你在位时增长许多。”
“陛下放心养病罢,晴安将国家治理得很好。”
“当皇帝,晴安比你在行。”
徐定邦闭着眼睛,不看她。这是他最后的倔强。
七杀:“对了,还有件事情要告知陛下。宁儿上朝习政已一年有余,大臣们都觉得她机敏聪慧,胸怀天下,可为储君。”
徐定邦猛然睁开眼睛,宁儿?段晴安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想让宁儿当皇太女?!
这怎么可以?
他被妻子夺了皇位,是古今未闻的奇耻大辱。唯一的希望就在长子徐鸿民身上。
鸿民知书达理深明大义,与段晴安不是一伙的,对他也十分尊重。
有朝一日鸿民登基为帝,必然拨云见天,废段晴安帝号,重振徐氏江山。
可要是宁儿那不孝女当了皇帝,只会尊奉段晴安,不会管他。
何况,宁儿是女子!大德出了一位女皇不够,莫非还要出第二位?
敢情他徐定邦辛辛苦苦打江山,都是为这母女俩白忙活?
苍天呐,怎不降下天雷,打死这倒行逆施、乱了纲常的毒妇!
如果苍天能听到他的心声,会告诉他,不是不打,是打不死。
七杀淡淡地笑道:“就是你想的那样。明日我便下旨废除鸿民太子之位,改立宁儿。”
“至于鸿民,立为长乐王。宁儿仁厚,不会为难他。”
徐定邦徒劳地叫着:“啊啊啊!”
七杀:“为何如此生气?宁儿也是你的亲生骨肉。你应该庆幸,我选择的是宁儿,而不是徐家宗室或段家子弟。”
废徐鸿民,大臣们没有半点反对意见。
开玩笑,大伙儿都已经跟着女皇,站到了太子和烈帝的对立面,若让太子上位,就等于预定了他们的死期。
烈帝,是徐定邦的称号。本来上一位皇帝称为太上皇,可太上皇一般是当朝皇帝的长辈,不适合用在此时。
所以七杀提前让大臣们议了徐定邦的谥号,定了“烈”字,之后便以烈帝称之。
徐定邦也因此创造了一项记录,人还活着,已经有了谥号,并且被用谥号来称呼。
有些大臣觉得不妥,可女皇陛下日理万机,文治武功可比肩前朝圣君,这等小事,便随她心意了。
但立徐鸿宁为皇太女,大臣们起先是不赞成的。
就连她的头号舔狗,不,头号忠臣公孙源,也说像她这样的女子世间少见,长公主未必及得上。
大家的建议,是从徐定邦庶子中挑选优秀者继承大统,如果女皇膈应庶子,选徐氏宗亲也可以。
还有些人奉承女皇,说徐氏若是不行,可从女皇娘家段氏族中选太子。
这话一传出去,段家高兴坏了,当晚就给持此观点的大臣们送厚礼,请他们务必加油。
然而高兴也是白高兴,七杀令李嬷嬷给段氏送了一幅手书,上面写着四个字“白日做梦”,段家那兴头才压下去。
徐鸿宁也很争气,用心跟着母亲学习治国之道。并且,主动提出游历天下,增长见识。
这点让七杀很是欣喜。
她教得再多,也不如亲眼看见来得深刻,难得徐鸿宁也能认识到这一点。
想要执掌江山,必须知道江山是什么样子。
便派了一队侍卫,保护徐鸿宁微服私访。
期间,徐鸿宁每日都会记下心中所得,飞鸽传书给远在京中的母亲。刚开始,她的看法还比较幼稚,半年后成熟不少。
一年后归来,七杀问她有何收获,她说:“民意滔滔,民心如潮。朝廷便如潮水之上的扁舟,因水而起,因水而落。”
七杀简直对她另眼相看。这个世界,还没有人明确提出“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种观点,徐鸿宁能有此觉悟,真的很不错。
徐鸿宁还说:“我观天下女子,胜过男子者多不胜数,却碍于礼教,只能在家相夫教子。母亲,我们都该感谢您,您正位大宝,开了女科,让天下女儿家扬眉吐气!”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七杀才放心让她继任为皇。
虽然之前已经决定了,但如果徐鸿宁担不起这份责任,勉强上位,只会成为悲剧,还不如让她风风光光地嫁人,再从宗室中立太子。
现下看来,她多虑了。给宁儿一个机会,她还来一份惊喜。
七杀好整以暇地道:“陛下,不用担忧我和宁儿,大德交到我们手里,您尽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