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心里十分酸楚,竟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滋味儿了。
说起前公婆,那真是挑不出毛病的公道人,否则就算是失了丁银,在衙门里递单子的是桂里正那个里正,直接将村民的名字写上,要计较也是以后的事。结果桂家成丁死的精光,也没有落下好,被欺负了十几年。
当年李氏失了丈夫失了娘家兄弟,只觉得天塌一样,真是咬着牙告诉自己做不得好人,好人没有好报,还是个人顾个人。
谁能想到桂家还能再起来?
有桂五与桂重阳,谁还敢欺负到桂家头上?
桂春、桂秋兄弟已经定亲,以后成亲生子,桂家就又是新气象。
半夜辗转反侧时,李氏也问自己悔不悔?不过想想桂春、桂秋两兄弟这十几年的苦日子,如今看似体面,却不过是帮堂弟、帮叔叔打理庄子与铺子,跟管家管事差不多,就没有什么悔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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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家老宅。
桂重阳不会出尔反尔,在这个时候为梅家说情。
县衙那边,一个老子告儿子的小案子,大雪天出动人手,肯定是因为那是梅家,所在是木家村。
桂重阳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不知趣插一手?
就是梅氏那里,既是已经支持桂重阳打官司,也不希望这个时候再生波折。
打官司不是儿戏,既到了多薄公堂的时候,总要辩出个对错,不能说是亲戚、同村就含糊过去,那样的话就失了震慑的意思。落在其他村民眼中,岂不是只要肯放得下身段来央求,怎么得罪桂家都能抹平?
梅安也晓得自己为难人,眼见恳求再三也不通融,只能带了儿孙怏怏而去。
桂重阳与梅氏送到门口,梅青林想要说什么没有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梅晨则是魂不守舍,眼神有些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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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时分,外头雪势不停,反而更大了。
木家村家家户户用起来晚饭,梅家的“忤逆”事就成了下饭菜。就是宋家这里,也不能免俗。
“家和万事兴,家不和这日子就好不了,梅家要走下道了!”宋婆子一边吃饭,一边絮叨着。
宋大夫却是有几分见识的,摇头道:“有梅晟在,以后总会起来的。”
宋婆子撇撇嘴道:“梅晟可是个有主意的,有那一桩亲事在,现下忍着,总有忍不住时,那时候可有热闹瞧……”
话音未落,就听到外头大门“啪啪”响,有人高声喊:“宋大夫在吗?”
宋大夫闻言,连忙下了地。
这样急着上门,肯定是病人,可不好耽搁。
大门外,却是半大高的少年杜七,呼哧带喘的抱着一个女童,旁边跟着面焦急的梅智。
见宋大夫开门,不待宋大夫发问,杜七便道:“您快给瞧瞧,囡囡冻着了……”
第211章 退一步
寒冬腊月,就是大人也经不得冻,更不要说是孩子。
此时的梅晓,躺在袄子里,已经烧的滚烫,小小的人早烧的糊涂了,却是在迷昏中也难受得呻吟着。
宋大夫吓了一跳,连忙接了过去。
梅智的神色一顿,伸手想要阻拦。
乡下人家,虽也讲究“男女有别”,却都是成年男女,也没有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规矩。
梅家却是不同,梅家两代读书人,自诩为书香门第,素来讲究个“规矩”。
梅晓今年七岁,要是按照读书人家的规矩,宋大夫到底是外姓男子,此举不当。可搁在现下,这样个黄毛丫头,又是病重之事提什么“男女大防”就委实可笑。
梅智抿了抿嘴,面上多了讥讽。狗屁的书香门第,贪财好色的祖父,嗜赌如命的父亲,真是叫人受够了。
这会儿功夫,宋大夫已经抱着梅晓进了院子,杜七也连忙跟去,梅智使劲握了握拳头,跟着进去。
宋婆子见状吓了一跳,忙接了一把手,将梅晓安置在炕上。
刚提及梅家,就见梅家两兄妹过来,宋婆子也是讪讪。
在宋婆子眼中,梅家这样闹腾,归根结底是进了填房,填房与继子继媳不和闹腾的。宋婆子是本村的媒人,梅李两家的亲事自然也是她做的媒,这见了“苦主”难免有些心虚。
眼见梅晓病成这个模样,却只有两个半大孩子露面,宋婆子少不得在心中腹诽几句“后娘黑心”,这却是将梅家的小李氏与杜家的李氏都骂进去了。
杜七看着笨拙,这半年却是心智长大许多,对宋大夫道:“下午衙门来人,我二姐以为是追赌债的,就打发智哥儿翻墙去我家找人,将囡囡藏在老屋柜子了。”
说到这里,杜七也是一阵后怕。要不是他想着去衙门打点一二,好让杜二娘好受一点,杜二娘被吓得浑浑噩噩的还想不到这些。等她心神稳定了,想起女儿来,没有杜七赶到,衙门那边也未必肯敢夜路回来传话,那梅晓就危险了。